“你也不必如此拘谨,你那里灯光昏暗,想来我们也是看不大清楚的。”
“来。”示意温欢颜接过茶杯。
接过茶杯,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说了句,“多谢。”
茶叶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温欢颜双手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两口。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这茶也不知道是否放了些什么,可坐在这里却是莫名的心安。
尤其是对面的蓝衣男子,第一次见,就觉得让人舒服,更愿意相信他。于是说道,“请问公子如何称呼?若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二位贵人的救命之恩。”
对面的人缓缓开口,声音温和柔顺,“在下尚宇。今日之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说罢,话锋一转问道,“恕我唐突,敢问姑娘怎会孤身一人在这林子里?”
“啊…”温欢颜捧着茶杯,胡乱的寻了个借口说道,“小女子贱名颜欢,自幼长在这南山上。只因家中小弟病了,出来采药为小弟医治的,却不曾想遇上了山贼。若不是遇上了二位贵人,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沧州虽然比不上盛京,但也不至于出现落草为寇的人,何况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出来拦路抢劫。抬眼又打量了她一番:衣着朴素可料子极好。说起话来,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这样的言谈举止哪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知道她嘴里莫得一句实话,可嘴上还是说道,“这里穷乡僻壤的出些草寇也不足为怪。倒是难为了姑娘……”说着便叹了口气,很是忧心道,“令弟很严重吗?姑娘这个时辰出来未免太冒险了些。”
虽说是关心自己的话,温欢颜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
这样慈眉善目的人怎么会有坏心思呢?因此不做多想,吐露出了心中的不满,“平日里也没听说过这里不太平,想来是我走背运了罢。”
方才说的都是假话,如今这句却是字字发自肺腑。她来了沧州这些日子确实没听说有山贼这事儿啊,不然她也不敢一个人大半夜的往出跑。
自小在盛京这样的温柔富贵乡长大,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见过最血腥的的事情也不过是府里被杖责的下人那一副血肉模糊的屁股。
如今一想起今晚的事,她就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即使是坐着腿肚子也止不住的打颤,表面上还是一脸无事的编着谎话,“娘亲去得早,家里只剩下舍弟与我相依为命。他如今在病中,我哪里忍得看他受罪……奈何家中贫寒,我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叫做尚宇的男子听后点了点头,倒也不再追问,“姑娘若是放心,不如搭我们的马车回去?”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座上的少年突然抬头,很是不解的看向他。
他倒是没发现一样,依旧说,“我这里还有几贯钱,姑娘不妨拿回去救急。”
温欢颜也是一愣,知道他是好心,可自己大半夜的跑出来,还和这么多男人混在一起,若是让人知道了,她只怕是要上刑具、浸猪笼了。
况且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这不是有辱她清白吗?
连忙放下杯子,恭敬道,“贵人救了我已是大恩。小女子不敢奢求别的,也不敢再劳烦二位贵人。寒舍离这里不远,小女子就先谢过贵人的好意了。”
尚宇见到温欢颜的反应,便觉出方才自己的话是有些不妥之处,因此颇有些歉意,“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里本就不大安全,方才你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一人下山怕还是危险难料。正巧我们也是要往城中的方向去的,姑娘可暂搭一段路程,到了安全无人的地方下车即可。”
尴尬!尴尬死了。
人家好心,倒被自己想成了不知礼数的浪荡子。温欢颜脸上泛起一阵微红,幸好她这里昏暗,旁人看不出来什么,“是这样啊,我倒是有些胡思乱想了。”
尚宇听了温欢颜的话,也觉出她有些羞赧,因此缓缓一笑,不在意道,“无妨,姑娘意下如何呢?若是不便,我派个人送你回去也好。”
“不必了不必了。”温欢颜连忙摆手。
她这次倒不是心疑人家,只是觉得人家是好心被自己误会了又不计较,依旧着想着她的安全,哪里还有脸皮让人家再派人送自己回去。
心中又觉得这人说的没错,刚刚那些壮汉本就把她吓得不轻,如今让她自己一人下山,就算没人再来找她,她怕是也要吓死了。
可要和他们同乘一辆马车?
她哪敢。
先不说和两个陌生男人同乘马车符不符合规矩,最关键是温欢颜她浑身不自在,对面的男子还好,很亲切、很和蔼。
可正座上的少年,从她进了马车一句话都没说过,一个正眼都不瞧向自己,就那么专心致志地捧着手里的书本,明摆着就是不欢迎她。
温欢颜也是个识趣的,“啊……我的意思是,我我我,跟着你们走就好了,不用坐马车的,不用。”还不等尚宇说什么,温欢颜撂下一句,“失礼了。”就赶紧跳下马车。
尚宇看着落荒而逃的温欢颜,有些责备的对少年说道:“你看看人被你吓跑了不是?”
“我怎么吓到她了?”少年满不在乎的翻了一篇书页。
少年看似满不在乎,心里可不舒服了:原本不过是想问问话,谁料他非把人请进马车里来。请进来就请进来吧,最后还大言不辞的要送人家回家。
当今皇上的胞弟,堂堂七皇叔何时送过别人回家?
那一旁的男子依旧风度翩翩,不急不躁,轻飘飘地指出苏泓澈的错处,“一句话不说,还摆着一副臭脸,人家不吓到才怪。”
怎么他不说话也是错?不笑容满面也是错?
“我说什么?”苏泓澈听了很是不满,因此说起话来也带上了刺儿,“难不成也让我对她和颜悦色、端茶递水的?”他这话竟是把一旁的男子说成了一个谄媚阿谀的下人。
“你和她说了那么多,人家不也没留下吗?”话毕,又觉得还是难解心中不快,补冲道,“你倒是好心。”
苏泓澈这话说的咄咄逼人、句句带刺,态度轻蔑,言语讽刺的恰到好处,若是搁在旁人身上,碍着苏泓澈的身份翻脸打骂是不可能的,但是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可眼下苏泓澈嘴巴厉害,但耐不住那人脾气好啊。再说人家毕竟是出生上官家,那可是出了名的家教好。
因此听了他这话也脸不红心不跳的,盯着苏泓澈的眼睛,凑近了身子,语气里还有些宠溺的味道,“可是生气了?”
果然让他猜对了苏泓澈的脾气,苏泓澈脸上有些愠色,瞪了他一眼,“胡闹。”
看着苏泓澈生气的样子,男子倒是觉得十分可爱。
任他在外人面前是那个权倾朝野,站在权力之巅的七皇叔、还是冷漠不近人情的平陵王。可是在他这里,苏泓澈都是六年前那个明朗耀眼的少年,他上官琼宇最好的朋友,他的苏七弟弟。
笑道,“好,是我胡闹。还望苏七公子莫要怪罪我才是。”
苏泓澈听了轻哼一声,又转而去看手上的书本,“一个小丫头,你与她费这些口舌做什么?派个人跟着她不就行了?”
尚宇解释着,“我也实在是好奇……”且不说这个小姑娘是如何与那些人纠缠到一起的,光是她这一嘴的谎话编起来气儿都不喘一口的本事,当真是能叫人啧啧称奇。小谎话说起来就和真的似的,只怕是这里光在亮些,她都能哭出来。他要不是瞧的多了,只怕今日就被骗过去了,
合上书本,“但凡是个机灵点儿的,谁要和你说实话,更何况她是个女子,总是要避嫌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我瞧你就是最近在外面呆久了,礼教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待的太久了,除了你……许多事情都变了。”提起茶壶将苏泓澈手里的杯子斟满,对上苏泓澈的眸子,“你放心,这次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了。”
小时候你在我眼前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无力救你,如今不会了,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不会再让你孤立无援。无论这次付出何种代价,我都会助你手刃仇人,达成心中所想。
“……”很少有人这样和他说话,苏泓澈心中微动,身上却觉得好不自在,嘴硬道,“谁要你相帮……你怕是板子没挨够吧。”
八年前,尚宇为了救他,不顾家法,不惜以命犯险,甚至将整个上官家抛在身后也要护他一命。那一次,尚宇为他整整挨了二十板;那一年,尚宇才十二岁。他带着满身的伤被伯父赶去了江北,这一走就是八年,此次如若不是伯父病重,想必他二人再见面便是自己临终的时候了。
这次他回来,为了不再让他犯险,原不想与他做多接触,奈何上官他觉得曾经有愧于自己,发了誓拼了命的要帮自己,苏泓澈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不过……
他这种人,也难得有这样一位挚友。
茶水渐渐入杯,笑意从眼角散到嘴角。
“多谢你,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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