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着葫芦娘走进楼中,这一层是四个宽敞的厅堂,两两相对。
葫芦娘将客人让到门厅,然后退到廊外,按栏而立,目光灼灼的看着厅堂,一言不发。
三人在门厅换了丝履,嗣昭抬头看了葫芦娘一眼。小娘子白衣蓝裙,淡绿比甲,满头乌发上插着一根碧玉簪,风从门口吹来,衣袂飘飘。
嗣昭忽然觉得她很美,这一刻,他的心中充满的柔软,没有开弓杀人的欲望。
走进小叶香樟木打造打造的厅堂,脚下铺着金丝玉簟席,案几琴筝古朴雅致,四壁的琉璃灯具之间,挂着名贵字画,金丝孔雀帷幔之下,是珐琅镶边的云母屏风。
一排排支摘窗,以透光的锦绢糊窗,开间虽深,却并不阴暗。香炉中升起淡淡香气,弥漫整个整个厅堂,沙陀汉们哪里知道,这是名贵的龙涎香,价值千金,就是王公权贵也不敢如此使用。
偌大的厅堂之下,没有连榻食案,却是雅致的绫锦圆座,黑漆嵌螺钿食几。
西侧客位一排,摆着三个座位。东侧主位有两个。上首,坐着一个青衣老妇,看年龄在50以上,衣着简朴,眉目却威严,身后坐着一个侍女伺候。下首,坐着一个30多岁的俊朗汉子,锦袍玉带,戴着黑色软角璞头。
嗣昭三人大步上前,向上首长揖为礼,朗声说道:“沙陀小子见过聂老夫人。”这是晚辈向长辈的礼节,沙陀人不卑不亢。
聂慕闰上下打量着嗣昭,好一会儿才还了个万福礼,缓缓说道:“想不到,当年风谷山驿的顽童小进通,竟长成了如此英雄,三郎君了不起啊,沙陀了不起。”
嗣昭微微一笑,说道:“小子也想不到,老夫人还记得风谷山驿。”
聂慕闰摇头叹息道:“那一场大劫,害了多少性命,老妇人至今心中不安。”她向下首一摆手,说道:“这是犬子聂全义,今后还要沙陀郎君多多照拂。”
嗣昭三人又和聂全义见了礼,那聂全义眉目之间英气勃勃,举止从容不迫,向客位一指,朗声说道:“云州的客人,请坐吧。”
三人在客位坐定,一排妙龄女子捧着食盘菜肴来到厅堂,摆在主宾面前的食几上,斟了酒,然后跪坐在食客身后侑酒。
嗣昭低头看,是一味不知名的蒸鱼,酒却是他喜爱的龟兹葡萄酒,光看那玛瑙杯就价值不菲,他摇了摇头,想不出这是什么鱼。
抬头看时,却发现聂慕闰身后的小侍女在向自己挤眼睛,似乎认识自己一般。他有些诧异,他在太原的时间不长,深闺女子更是从无接触,实在想不起这女子是谁。
聂全义拿起几上银箸,说道:“这是产自长江的鲥鱼,所谓莼鲈之思,即此味也,在太原可不容易尝到,诸位请。”
嗣昭暗暗心惊,这要把长江的鱼运到太原,怕不有2千里,如何还能活着下厨,这些豪商富贵,真是会吃啊。
向对面观察,聂氏母子也吃的很少,聂慕闰几乎不动银箸,聂全义没道菜也只吃一口,然后就撤下了,让嗣昭颇为惊异。反倒是敬思,甩开腮帮大口吞咽,大口喝酒,连点残羹剩汁都不放过,不住叫好,惹得对面小侍女不住皱眉捏鼻。
菜肴一道一道上来,虽说都是难得珍馐,可是这等雅洁的所在,实在拘束,反倒不如在木塔山的星空之下,烤鹿饮酒,痛饮高歌来的畅快。
不过嗣昭来这里可不是吃大户的,有正经事要办,聂家十分客气,始终不提聂记私钤的事情,他也不打算拿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嗣昭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食几上,笑着说道:“此物在王某手中久了,忽见旧主,跳动不休。看来物老恋主,并非虚言,如今原物奉还。”
聂全义的目光灼热起来,聂慕闰却依然镇定。一阵香风掠过,侑酒女姬捧着那小包裹,放到聂慕闰几上。嗣昭注意到,那小侍女眉花眼笑,从袍袖中伸出两只雪白的小手,无声的鼓掌,似乎是对嗣昭的行为极为兴奋。
嗣昭更奇怪了,怎么也想不起哪里见过这小女子,这可要失礼了。
聂慕闰放下银箸,打开布包金盒,验看了私钤,面无表情的重新包好,递给身后的小侍女。小侍女将那宝贝收到香囊之中,紧紧捂住,生怕长翅膀飞了一般。
聂慕闰缓缓说道:“聂三糊涂,他在秀容县说的话,并不代表聂记。”
她忽然转过头,狠狠瞪了聂全义一眼,继续说道:“发生在王邸东跨院的不愉快,也不是老妇人本意。我聂记虽然是商贾之辈,但先祖也是出自佛门,慈悲传家。出了这等事,却是老妇人治家不严,这里向沙陀郎君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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