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李司感觉自己的视线十分恍惚，像是盯着电脑盯了一整天。

看东西有种隔着水渍淋漓的玻璃向窗外望的感觉，视野里的人和事物带着重影，特别模糊，还侵染着大片白光，如同曝光过度的老电影。

当然，梦里的李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像往常一样，打着哈欠，挂着黑眼圈，也没时间买早餐，匆匆忙忙打卡上班，处理PCB文件，忙里偷闲打开网页看新闻，看贴吧评论。

白天一晃而过，晚上下班，他看直播，玩游戏，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熬到两三点，不得不睡时才躺到床上，第二天，又是崭新而疲惫的一天。

又一天。

又一天。

直到他产生怀疑——假如他的生命没有天与天，月与月，年与年的明确分隔线，他是否能够理所当然地重复下去，不断过一样的生活，做一样的事？

他猛地惊醒过来。

身后响起惊雷般的掌声，他慌忙向后扭头，入眼是大片的昏暗，隐约能看到后面是阶梯状分布的联排座椅，人影幢幢，原来他现在在一个电影放映厅。

他回过头，大银幕里放映的电影，一如他梦境里的景象，他突然想起来，原来他是个导演，现在是他新电影的首映式。

他新拍摄的这个实验性电影，通过使用大量重复无意义的镜头来表现，我们的人生不过是无聊的重复。

掌声绵延不绝，经久不息。

李司微笑起身，将西装的扣子扣上，向台上走去，准备做感谢致辞，“哐当！”整个电影院剧烈晃动了一下，他顿时脚下踉跄，往前面铺着红毯的台阶撞去。

……

“呼！”克里斯剧烈喘了口气，直起身体，很快辨认出耳边回荡的轰鸣声是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的身体，正随着汽车的震颤不断抖动。

“本！你小心点！你不是故意从那个石头上碾过去的吧！”前面副驾驶上响起女孩的叫声。

“哈哈哈！当然不是！”夸张的笑声响起，驾驶座一个寸头从座椅上方冒出来，又落了回去。

“你老实点！本！”克里斯身旁戴着红色棒球帽的女孩一巴掌用力拍在驾驶座椅顶端，笑骂道。

有那么一瞬间，克里斯怀疑自己确实身处一个无限流的世界里，只不过他的主神空间，是某辆汽车。

不过他迅速回过神，意识到今天距离他刚穿越过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他三天前就与芭芭拉在奥诺拉市分别，分开前，芭芭拉送了块据说是她过世丈夫遗物的指南针给他，作为离别纪念。

之后他在邮局取到自己上一份工作800美元的工资，在奥诺拉市溜达了一天，踏上了通往东南方向的R-99州际公路。

这条公路穿越了美格兰内陆最大的奥斯雀亚无人区，路过的车辆非常稀少，想要搭个便车很不容易，直到今天早上，他才遇到一辆愿意载他的车。

虽然有些迷茫，但毫无疑问，克里斯是不愿意像芭芭拉提议的那样，回到家人身边，找一份安稳的工作的。

不仅仅是因为前任克里斯的记忆作祟，让他不愿意回去面对他的父母，也因为此刻的他自己，不愿意再被困入那种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的生活。

既然穿越了，重生了，他希望任性一点，自由自在地活一次。

说来好笑的是，在他试图享受这种自由的时候，却一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干什么了。

以前他看新闻，对于那些明明挺有钱，不愁衣食，却还去做普通甚至辛苦的工作，只因为觉得不工作会与社会脱节的人，常常嗤之以鼻，觉得这些人太没有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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