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道,如果不杀光这些祸国殃民的祸害,那也只有被杀被虐死的份,这些道理方凯都懂,所以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又有多少人要杀,都总要走下去。
想通了这个道理,这些监工死也无足轻重,现在重要的是和集合所有闹事的矿奴,如果能打下莱芜城得到足够的给养,不管是扬帆海外还是笑傲山林那都有了本钱。
至于招安,方凯想都不敢想,杀人放火受招安,那是北宋的前例,先不说到了南宋就失了效用,有明一朝,对内对外都已剿为主,抚为辅,不管是督师杨嗣昌还是崇祯皇帝,安抚都是可有可无,除非实力强大到让朝廷都惧怕。
太阳从远远处露出一点余暇,逐渐将整个矿山染成红色,莱芜铁矿山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太阳没出来之前,方凯他们也到达了莱芜城城外,说是县城,充其量几千户人家,除了莱芜冶铁所官吏亲属家仆外,也和莱芜冶铁所的一众监工沾亲带故,莱芜县令和衙役都要听从矿监丁旭的指令。
昨夜矿区的暴动早就被莱芜城里知晓,起初不管是莱芜县令和监工首领都建议镇压下这次乱事,在凑齐了剩余的监工和城里的衙役庄丁二百多人后刚刚准备出城,矿里跑掉的监工禀明了实情。
带兵的千总吓得缩回城里,本以为像往年一样只是几个低贱的矿奴借机逃走,即使闹大,也就一个矿区的范围,两百个武装监工足够镇压,但如今从逃回来的监工口中得知,几个矿区一起暴动,上千人的青壮簇拥着朝着莱芜城而来。
这些人都是方凯临时聚起来的,危言耸听加上人的贪婪性,洗劫一把莱芜城就是方凯拿出来的招牌,着实让几乎所有矿奴都跟着方凯一块。
矿奴们手无寸铁,人数虽然多,但有趁手兵器的不足一百人,其他的人手中铁器都不完备,这还是因为闹事是在矿区,而莱芜城里的监工和衙役,不管是盔甲还是武器都比这些人来得精良,甚至其中的大部分监工装备了火铳,这种简单的火器对缺少防护的矿奴们来说一枪致命。
这些都是方凯提前没有想到的,火铳显然是最近才给所有监工配备,这些监工平日里觉得它用不着,根本没有拿出来过,更别说被瞧见。
如果带兵的千总胆子大一些,迎头而上,那么这次暴动就会被轻而易举的镇压,没有组织的矿奴根本抵挡不了火铳的几次射击就会溃散。
万幸的是,那个千总缩回了莱芜城,于是双方形成了对峙,莱芜城的矿监丁旭根本不敢出城,这些混在紫禁城外的太监虽说五根不全,扒地皮上是把好手,真正遇到这种情况算不上惊慌失措,但让他拿出胆子孤注一掷,让所有壮丁出城打起事的乱民,还是守在城里显得安全的多。
“丁大人,向山东总兵丘大人求援吧!”
“是啊,是啊。”附和声,一众大人纷纷点头,不是他们怕死,只是贼势颇众。
“丁大人、、、流贼势大啊,上报朝廷吧。”
一个穿着七品县令官服的文官哭哭啼啼,顿时莱芜县衙里在坐的官吏的脸色大多如丧考妣,其中一两个形态差了些了,已经摊了下去。
流贼确实‘势大’,一千多人,要是往常别的流贼流窜到莱芜境内,只要不攻城略地,这些官吏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被两三小城没了消息,那也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莱芜附近可是有驻兵的,只是最近围剿登州的孔有德,一个不剩的都被调走。
如今这些涉及到自家性命,即使不能上报朝廷,那请临近的山东总兵邱磊驰援倒也说得过去,但这上报朝廷就有些过了。
大过年的,这般不让人安生,莱芜城里官吏各个肚子里咒骂,只是脸上表现出来的神情满是恭敬。
“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了!”矿监丁旭本身是众人中还算镇定的一个,可如今听到莱芜县令的一席话,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失态的大声骂嚷。
“难道是要禀告朝廷,你莱芜县令治下不严,导致乱民从生,还是我丁旭*?私铸兵器,你想死不成!”
丁旭本身就是太监,这一下怒叫,声音尖锐,倒也吓得众位糊涂了的官吏清醒了点。
上报朝廷?难不成上报朝廷自己*?流民作乱,顺带还私铸兵器,私通甘陕流贼?至于丁大人的那些兵器卖到哪,众位官吏心里都有素,这大明方圆万里,除了关外的建奴和甘陕的流贼,还有哪个能要那么多兵器?只不过银子落在大家口袋,上报上去顺带也要掉下脑袋。
这不是自找死路!众位官吏纷纷鄙视的望向出了主意的七品莱芜县令,如此糊涂蛋,怎么就能爬上去做个县令,简直连自己都不如。
“向山东总兵邱磊发文书,让他调兵过来。”丁旭做为矿监,虽然官职上并不以品级论,但说到底是皇上近臣,即使是新任的山东巡抚余大成也得以平级相待,让一省总兵调动兵马不算大事。
丁旭并不知道今年刚刚上任的山东巡抚余大成已经因为孔有德作乱丢了官职,但他的确有资格和山东巡抚平起平坐,凭的就是皇帝近臣这块金字招牌。
“给司礼监上份折子,挑些能说的说,另外……”丁旭眯着眼睛,看着一众人等,继续威胁道:“如果下次有人再提愚不可及的主意,莫怪本官不给面子了,知道么?”
坐在下首的众人打了个寒颤,纷纷小心的点头应诺。
要说矿监丁旭不怕,那也不至于,只不过两下权衡,如果能保住这份基业,比弃城而逃要好得多。
至于那个七品的莱芜县令,早已被当做死人,在丁大人面前说出那么一席话,日后的仕途恐怕不太平,又和死人有何区别,即使平日里相好的官员,怕也是有多远躲多远,生怕沾着晦气。
那县令一屁股坐在地上,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仕途再没一点光亮。
莱芜城里一众官吏临时抱佛脚,可毕竟山东总兵邱磊离着莱芜县城几百里,根本不是在短时间内赶得回,至于离莱芜城最近的驻军原本也有三千人,因为要攻打登州的叛军孔有德,全部调到了过去,要说回援,那至少要三四天。
剩下的,那只能靠着城里的青壮守城了,至于向流贼投降?这更是天方夜谭,即使是陕甘的流贼都称了王了,丁旭也想都不敢想,丢了这莱芜城,只要大难不死,自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向流贼投降,那可是诛九族都还不够的大罪!
至于城外的方凯,压根对莱芜城算不上高的城墙束手无策,一来方凯根本没有过这种攻城掠地的经验,更别说花了将近两个时辰聚集起来的人根本没有达到预计的一千多人,这些刚刚恢复自由的矿奴,有地方可去散了个一干二净,真正能够按照约定到达莱芜城外的,只有八百多人,多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其中辽东败兵占了大多数,山东本地人已经逃散一空,这些辽东败兵也称得上训练有素,可缺少兵器,盔甲,战斗意志还要好一点,毕竟他们都无家可归,又有洗劫莱芜城的招牌在,精气神都还可以,只是攻城器械就是一大缺陷。
现在的方凯面对的进退两难,如果不能把莱芜短时间内打下来,那么等待的就是回援的山东总兵邱磊的兵马,这些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的矿奴即使悍不畏死,可缺乏组织和武器盔甲的他们,不可能打退朝廷的正规兵马。
方凯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只能围着莱芜城,然后再慢慢想出路,随着天边逐渐彻底放亮,莱芜城里来竟然了一名使者,这也让困局出现了转机。
“饶命。”
刚刚还颤颤巍巍勉强站着莱芜来使跪在地上一边发抖一边泪水横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着实让方凯觉得恶心。
这就是来使?堂堂朝廷官员?本身有些畏手畏脚的刘四和李焦站直了身子,这可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官’,现下只敢瘫在地上苦苦求饶的份。
兴许跟着方凯目前来看也算前程广大,至少现在是。
“恩咳。”方凯咳嗽两声,吓得跪在下首的莱芜来使闹腾的越发厉害。
“不要哭了,丢人现眼。”方凯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这个人确实哭的让人心烦,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这么个昨天还算是奴工身份的人面前求饶,怪不得满清入关后,这些大明官吏们数来数去保持忠烈的也没几个。
“丁旭让你给我传了什么话,说完尽快回去,不要误了我的时间攻城。”
这句话足够直白,所以这个莱芜来使也吓得不轻,但好歹知道事情急缓,把来意说了清楚。
一千石粮草,还有五千两银子的买命钱,这些只是初步条件,按来使的意思,你可以狮子大开口,但只要不过了那个限度,我也不会坐地还钱,要的都会给你。
甚至还会让山东总兵邱磊的大军不再调兵回来,只要你们退出莱芜,不过这是句鬼话,城里的一众官吏巴不得山东总兵的邱磊的大军能飞回来把这些闹事的矿奴杀的一干二净,所以刘四,李焦不会信,方凯更不会信。
一千石粮草,十万斤,以每人每天的口粮一公斤来说,这些粮草足够一千人用上五十天,至于五千银两,以崇祯四年的购买力,也算一份不小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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