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要让它暴露出胸口的位置么?”林燕扬将高倍瞄准镜装上炮身,调整着准星问道。
“看来就是这样,咱们是先头的敢死队,就等着给后面铺路呢。”于小楼持n在手,另一边的手套上却已经银光闪烁,“这个角度正好。只要让先头部队拉住它,胸口部位就全都能暴露出来。”
“然后就可以用制导导弹进行打击”林燕扬小声说着,眼睛却无意识地乱瞟向旁边,“这种事情,以前是他一个人完成的吧?”
于小楼拉线的动作一滞,一刻间瞳仁似乎也黯了黯。时过境迁,当初的人都已经不知所踪,但他们二人却都还记得那一生中第一次见到的震撼情景在如墨般翻卷的黑云下,在那座了无生机的小岛上,男人从高台上纵身而起,面对着震骇众人的玄武挥出刀刃,身后的导弹仿佛是他忠诚的猎犬,跟在他身后冲上前将那顶天立地的凶物撕得粉碎。
直至今天那一幕依然凝固在他们的时光当中,或许一生也无法再抚平。
“小楼”林燕扬看出他脸色不对,赶忙低头道,“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好。”于小楼装好了子弹匣,完成最后的拉栓,“以后,就都不再提了吧。”
n鸣炮响交织着就地腾起,两道身影在同时发动,融入焰与影构造的幻幕中。与他们擦肩的原兽只觉有两道疾风掠过,随后身体便已被银线割开或是正面挨上一记重弹倒下,剩余不多向内涌入的原兽在几分钟内被清除,再无法对联军构成半点阻碍。
放在平时这样的效率又要引得人侧目,但此时这番情景只是泯然于众生间,以最平常的原兽歼灭视之。解除了背后干扰的联军将全心都转移到了青龙身上,全员汇集于主干道,将所有的n弹都聚合于一起,从同一角度向青龙开火,弹雨之密,几乎已经看不清被它包裹的身躯,那坚硬的鳞片在不断的打击下都有被滴水穿石之势。
这样的压力下青龙不得不扭过头来,连带着那身躯也一并扭过,扫倒无数房屋的同时向着联军游过。被他阴影笼罩的人不得不后撤,就像是蚂蚁在猛虎面前爬动。只是那怪物并未注意到,就在血肉人墙之后,另一队钢铁猛兽正在徐徐开入战圈当中。
安年登上高处,在离青龙不过几十米距离的屋顶上静静站立,像是丝毫没有考虑过脚下的房屋是否也会布前面废墟的后尘。她拉下了兜帽,眼光透过青龙与围拢周围的人群向后,就见联合装甲卡车缓缓地推入工业区边缘,在它的平台上,承载着银白达格弹头的导弹架正在缓缓抬起。
“是时候了。”她在心里说着,将身后的背包捆上背后,倒映火光的眼中仿佛有血莲开放。
江桦弓起身,手上狼牙呼地一转横于眼前,正正格挡住迎面直劈的寒芒。
双刀交击的力道让他手臂紧绷如铁,透过四溅的火花帷幕,梁秋的眼睑被看得无比清晰。此刻的男人那么兴奋,狰狞的血管从脸边一直绷起到肩膀颤动的肌肉上,他在那瀚海般的巨力下终于被片片瓦解,梁秋手腕一转,长刀乘势上挑,竟是将他一推出几步开外。
刀刃相错过的声响就像是铜钟颤动,狼牙险些被击飞出去。从这一招来看,对方的力量终于凌驾于他之上,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无限进化必然已经超脱了“第二代”的桎梏。江桦不得不向后腾跃借以化解力道,但这以退为进的战术立刻就被梁秋看穿,他二话不说紧跟突进,乘胜追击,杀气凝集的刀刃眼看已经逼到江桦身前!
但江桦却是眼神一凛,等的就是这个!
他脚步一错,整个人朝着旁边忽地一晃,梁秋的刀尖穿过他的残影,只刺中了流过的风。递出的刀刃无法收回,他整个人与江桦错身而过,千钧的力道冲入了空处。
对他来说这只是瞬间的停顿,换个人来根本就抓不出半点端倪。但江桦却看得无比清楚,不仅识破,他还有足够的手段在眨眼间抢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早已蓄力在旁的狼牙暴起刺出,直指梁秋侧腹!
他知道此时的对手刀刃还未收回,旧力未散新力未生,是无可回避的致命破绽。事实的确如他所料,狼牙抢在梁秋发动下一招前逼近,眼看已经舔上对手的衣襟。但在这时,他听见梁秋的脚步停住了。
没错,就是停止,这个瞬间他没有按照常理前冲避开要害,反而是站定在了原地,以足为轴整个人猛然旋身,递出的刀刃没有散掉一丝气力,乘着旋转之势甚至更加锋芒毕露。此时那锋芒横过半空,乘雷霆之势,尖端直指江桦咽喉!
尖锐的杀机逼近,他隔空都像是感受到了那刃尖的压迫与冰寒,那感觉似曾相识,他在瞬间被调动起了记忆。
在他们第一次交手中,正是以这样的场景作为终结。他自以为抓住了破绽,却被梁秋用简单的手段彻底逆转一击击破,那手段名为回狼锋。
“你果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刹那间似乎有隐约的叹息传来,“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这就是你的极限了么?”
说的没错,他再度被逼入了与当初一般无二的绝境。情况完全逆转,招数用老无法变通的换成了他,先手已失后手无力,而梁秋的这一击却是承接之前的全部力道。如当初一样,他已经避无可避,只是那一天他面对的只是收敛的刀鞘,而这一次却是属于真正白狼的、最为锋利的獠牙。
他早就该知道那种威势的。无数次他回忆起初见梁秋的画面,脑中的印象总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与猎猎闪光的刀刃。他在梦境和现实中把那一幕回想了千千万万次,直到每一个细节都被刻入骨髓,但感觉中那人最终挥出的一击永远正正地打在他脖颈,男人的背影永远威风凛凛。
但他望着那个背影已经望了太多年了,恍然回神才惊觉这个人已经佝偻。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远到十几年的时光也无法追回。正因如此他才从不敢停下脚步,那一天的绝杀时刻提醒着他的软弱,以至于某些记忆都被深深地掩埋起来。
“只对原兽而言,它绝对是最凶险的杀器。从血统上看来,你有足够的资格接下它,但这只是现在,今后路还很长,能走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
原来男人还曾跟他讲过这样的话,从那以后他便以刀为名,成为他手上的武器。多年的时光过去他早已被磨砺成真正的利刃,却在这时才真正明白了那句话的意味。在那时那个人就已经承认了他,放缓了脚步站在前方等待被赶超的一刻。
或许到今天为止他对这个男人依旧无法望其颈背吧,但同时他也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就算永远追不上那既定的距离,至少他已经超越了那一天的自己!
江桦忽地错身,并非朝着旁边躲避,而是同样原地错步猛然旋身向后!转头的一瞬他瞥见了那抹夺命的刃光划过余光,果真离身体只差不足一指的距离,但就在那电光火石间他抬起了手,第二抹光芒从狼牙刃尖化出,转瞬间变作凛然的弧度!
完全相同的动作、完全相同的势风、完全相同的时机那是完全相同的招数,是独属于他、独属于狼牙的峰回路转!他从对方的瞳仁中看到动人心魄的寒芒,如同灵蛇般迅疾又如同野狼般凶猛,从不可能的角度、乘着不可能的急速,直叼先手袭来的刀刃!
清脆的钢铁碰撞声震响,转瞬即逝的火星在眼前骤然开放,山岳般的力道与狼牙正面相碰,而下一刻那大山被劲风从中彻底劈开!余音悠长的脆响在空气中扩散,而与之同时弥漫开来的,是浓重刺鼻的血腥!
狼牙挺进而出,切断了刀刃上所加的重力,切断了钢铁铸就的刀身,随后切断梁秋胸口的衣襟、切入被其包裹在内的皮肉!他感觉到刃尖卡入肋骨间的微妙触感,整个人随之猛然推进,连带着刺出的刀刃,一同冲入对手怀中!
飞溅的血液擦过脸颊,梁秋胸前开出触目惊心的创口,绽露的血肉如同煮沸了那般滚烫。他在集中全力的冲锋下被顶着连退出十几步开外,错乱的步伐跟不上冲刺之势的对手,捅入胸口的刀刃随之越没越深。江桦紧紧地盯视着他,在刀柄终于挨上他胸口的一刻猛然停步收手,狼牙从他身体中抽出,带出的刀刃整个被血染红。
梁秋的动作没有停止,他还在踉踉跄跄地向后退着,经过的地方留下片片的血迹。最后他倚在了一边的断墙上,大口大口地吸着血腥味的空气,靠着墙壁支持他居然稳住了脚下,转而再度大睁开那对刺目的血瞳,抬起手臂,颤颤巍巍地伸向旁边被击落的长刀。
那一击戳穿了他的肺部,但这样的伤势对他来说并不致命,即使疼痛也被抛之脑后。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武器即生命,哪怕遭了这样一下重创,但他还在呼吸,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继续提起刀刃。
江桦从他身上嗅出了困兽犹斗的狠厉,一刻不敢怠慢,当即倾身蓄势便要再度发起攻击。但下一刻他看见梁秋探向武器的手停在了空中,整个人瞬时凝固般定在那里,连带着眼里的狠色都一并消散。还没等他判断是否有诈,就只见梁秋忽地张口,惊人的血流从中喷涌而出,七窍之中一并渗出血来。随着血液滴落,他像是被抽空似的颤抖着,在江桦惊愣的注视下双腿一软,终是如千疮百孔的塑像那般,轰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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