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跪着行至一步,又说,“大人若是不信,民妇还有一证!”
“你且说来听听。”
“民妇那个恶毒的弟媳是生过孩子的,只要找到有经验的接生婆就能判断那小奴是否是我弟媳。”
县太爷摸着胡子看向万三通。
“万三通,你怎么说?”
万三通被肥肉挤成一条缝儿的眼珠子骨溜溜的转悠,很快做出决断,期间又朝黑子投去一眼,好像有所顾忌。
“小人以为这妇人说的的确在理,若真能判断那小奴不是张怀氏,那小人就无甚好追究的了,到时自会登门赔罪。”
言辞恳切,只可惜眼神阴险不甘。之所以承认,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证据确凿。
“哼,赔罪就免了,那小奴身份低贱,能洗清冤屈已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况且是真是假,还需要最后的鉴定。眼前那小奴却消失不见,很有畏罪潜逃之嫌,要我们寻她?本官可没有那么多的耐性,若找不到她,那就一直扛着这罪名度余生吧!”
赵宝渊也发话了。
“呵,父亲大可问问这个瘸子。”他出言不逊,毫无尊重可言。
“他既都能拿出那小奴的户籍来,看来和她关系匪浅,说不定他早就知道那小奴下落,故意隐瞒不报,只怕到时候您还要治他一个包庇罪呢!”
被赵宝渊指着的黑子,长身而立,稚气仿脱,少年气质,朗朗如华。
赵宝渊的话,似并不能影响到他。
“嗯~我儿说的在理。许元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县太爷有些得意和看热闹的心理。
黑子不慌不忙又揖了一礼,“回大人的话,小奴本不是奴隶,之所以阴差阳错去了袁家为奴,实是天公不作美,遭了意外。”
他有些答非所问,但也成功的勾起了县令爷的好奇心。
“哦?此话怎讲?不过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本官,既那小奴有户籍文书,她又缘何去袁家做了几个月的奴隶?行迹着实可疑啊。”县太爷对自己的两撇胡子爱不释手。
师爷附和的点头。
赵宝渊讥笑看他,复又自诩风流摇起折扇,等看黑子出丑的模样。
黑子说,“此事的原委是这样的,那小奴本是长安人,是小人……外祖父府上的一名婢女,他老人家入秋后便驾鹤西去,心里却还挂念小人,便把最为信任的婢女遣到铜雀镇照顾小人,还给了她一大笔银两。不料路遇歹人,那歹人见财起意,将银钱抢光,还杀了护送婢女的护卫,婢女侥幸逃走后被杏花村的张怀氏的婆婆遇到,将其打晕捆了起来,卖给了柳氏。那婢女丢了银两,不能完成外祖父的所托,无颜见小人,便没有道出自己真实的身份。说起来小人还是后来才知道她的身份,得知发生了这样天大的误会。为了还那婢女一个清白,小人这才十万火急送信到了长安,让人把那婢女的卖身契也一并稍带过来,大人请过目。”
县太爷让师爷再拿过来,果然如黑子所说。
“这其中有诸多巧合,还真是曲折。”县太爷说,看不出有几分信了。
万三通从黑子进来开始便已经坐立不安了。
赵宝渊没能为难住黑子,浑身正放着冷气。
黑子微笑,“小人也觉得实在是巧合,可偏偏就让小人遇见了,那婢女是奉外祖父的命令前来,小人不能置之不理,况且三日前长安的庞公子还来信问及那婢女的下落呢,他找小人要人,小人也很着急。”
“庞公子?”县太爷看向师爷,师爷则看向万三通。
万三通面皮越发的苍白,寒颤着声音说,“就是,就是那位庞太师之孙庞如玉,庞大公子”
县太爷一听,精瘦的身子一顿,要不是椅子后还有椅背,他就要当众摔跟头出丑了。
“庞庞庞庞太师?”
太师之名,离县太爷很是遥远,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而且高高在上。庞太师可是当朝天子昔日太子的恩师,官居正一品,哪里是他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县令能比得上的人。他大概没想到黑子还有这一层关系,能报得上庞太师一家的名头。
我也没想到,不知道黑子说的话中有几分真假,不过他看上去很是泰然自若,倒有八九分属实的样子。
赵宝渊又开始挑刺了,显然不相信黑子的任何话,也或者说他嫉妒一个瘸腿少年在长安城能得到比他还好的待遇。毕竟他上次去长安,还被几个世家公子嘲笑土包子,令他记恨到现在。
“哼,一个小小的婢女,竟也能劳庞大公子的青睐?你这瘸腿子说话,可别信口雌黄。若到时查证并无此事,定要治你个死罪!”
黑子作了一揖,“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若大人不信,大可派人去长安求证,庞大公子定能为小人作证。只是大人已经知道那小奴真实身份,若能尽快证其清白,小人定会在信中为大人美言几句,还望大人下令,撤下通缉令,并命柳氏放人。”
他句句都似在设套子,让他们所有人往里钻,然后按照自己的逻辑让他们跟随自己的思路走,每每都能引出自己想说的话,最后抬出一个他们都不敢惹的后台,不得不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不会认为这个少年就是那个一本正经爱害羞的黑子。
县太爷一听,转了转眼珠,似乎有了自己的盘算,师爷眼中也闪过一道精光,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县太爷满足一笑,手往桌上一拍,“就这么办!”
这么办?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只见黑子又作了一揖,倒走退下,嘴角的笑意有些抑制不住,到门口才转身离去,师爷忽然叫住他道,“方才许公子所言,在下认为有漏洞。”
黑子直视他的双目,愿闻其详,没有一丁点儿的心虚。
“那小奴被通缉才三日不到,许公子就已经送信至长安且取信回来,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吧?咱们铜雀镇到长安城,可有万里地呢。”
黑子照旧先施礼才答话,“确是。然小人蒙庞太师一家照拂,可走八百里加急驿站,夹在官文中投递。那里喂养的都是千里宝马,说起来真是小人的幸运。”
师爷再无话可说,县令爷也哑口无言了,黑子见状又躬身施了一礼方走。
我本打算叫小人走,很快就又改变了主意。
县太爷问万三通,“这个许元基,他外祖父到底是何人士?为何从未听说过?”
万三通心有余悸的说,“这个草民虽不知道,可他与长安城几家官宦之子有来往确是真的,草民曾亲眼所见,那几人对他以礼相待,还称呼他为怀若!”。
县太爷腾地站起来,似要夺门而去,可跑了一半儿又变了脸,“这不可能,一定有什么误会。”县太爷说,“既真大有来头,为何要留在铜雀镇?”
对他来说,这不科学。
“父亲英明,那瘸子的事情儿子是听过的。家里一贫如洗,不受父母喜爱,常年劳碌奔波,看那一脸菜色也知是个穷酸样儿,怕不是万兄你看错了吧,方才还说到相像之人,我看万兄定是认错了。”赵宝渊摇着折扇十分笃定的说。
万三通嘟囔了一句什么,不再言语。
小人儿从桌上跳下来,长发的发尾在空中荡起直线,能入地下,黑暗视线中我忽听赵宝渊吃惊大叫,“该死的!那是什么东西?!家里竟有老鼠在!来人!快去把我母亲那只猫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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