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托手里不停的忙活着改造腿车,回答道:“有啊,很早以前就绘出来了。不过从没有人对它感兴趣,我也就一直放在地下室里。怎么,你想看?待会儿我拿给你,虽然我说过你可以随意走动,但请不要误会,那里太乱了,我不敢保证你可以找得到。”
“谢谢你,乔托,谢谢你。”丁但说,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乔托,她不可能这么快融入黑岛,并且知道那么多的来龙去脉,他一直很友好。即便与他共享秘密,也没有后顾之忧。他身上散发着类似同类的信息,那是一种自然无声的交流。
“不用客气丁但。别忘了,我们还要一起出岛。”乔托难得调皮的向她眨了眨眼,沙雅看的目瞪口呆。谁能想到智慧理智的乔托先生能做出这种孩子般的表情?她完全不敢想象。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情。”丁但在等待中开口道。
“是什么?”乔托给腿车装好一条胳膊,问道。
丁但看了眼沙雅,她在塔顶玩耳朵翅膀,这是自从乔托送给她一双耳朵翅膀后发展出的兴趣。
“那个大胡子男人,就是那个丁旦的爸爸。我曾经看到的那具尸体就是他的,但现在不见了,你知道他有可能在哪儿吗?”
乔托疑惑的停下手,想了想,接着从地上拾起另一条完全仿真的刻印着精美图案的手臂安装。
“他可能在牙七岛主那里。”乔托猜测。今天牙七岛主的话,让他怀疑大猩猩是被她给带走了,那个大胡子男人的尸体也是,而且她还向自己索要大猩猩血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肯定见过大猩猩,或者知道些什么。毕竟她新任岛主后,就可以打开历任岛主留下的信件。
不过,说到岛主信件,他突然想到前身体岛主留在这里的黑色信封。他似乎把它放在了地下室。
“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我猜测牙七岛主是为了隐藏大猩猩的事,也有可能是要救他。否则一旦他的死讯传出去,就要由她吃掉,我是说那个丁旦。”乔托安装好最后一步,接着把新的腿车展示给她看。
“怎么样?像你说的,那是白天,白天时你就用这个运送大猩猩。”
“梆梆梆”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到第三个科学饭点了乔托先生!”沙雅叫道。
巡逻人很快就到。
“尊敬的乔托先生,您又有了新发明。但不要因为喜悦而错过科学饭点,这是今天最后一餐了。”
“当然。不过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乔托问。
巡逻人诧异的看着乔托,从没想过乔托先生还需要别人的帮忙。但还是回答:“当然可以!就像我以前说的,乐意为您效劳。这绝对不仅仅是客套话。巡逻人没有喜欢说谎的。不过您打算让我帮您什么忙呢?”
“明天再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好的乔托先生,期待明天的会面。我会第一个到您的斜塔通知科学饭点的。”
“非常感谢。”
“您完全不用客气。”
沙雅自认自己赖在乔托先生家里蹭苦液喝,蹭饭吃全是因为他的大方与慷慨,还有部分原因是丁但。丁但一直喜欢听她说话,每当这时她都会认真倾听,不像其他人,总是不耐烦。而乔托先生因为丁但的原因,默认了她的存在。她能看出来,乔托先生对这个外岛来的女孩子非常特殊,他在她的面前会露出微笑,会随意谈论自己的私事和各种秘密,会在她面前因为某些事红耳朵,还允许她在斜塔随意走动。她虽然不太聪明,但这些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任谁也能看的出来。除非他们失去了双眼。但耳朵只要还在,依然可以听到这种特殊。
他们一直说要寻找伙伴,但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两个人都像一对默契的伙伴。只是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可以吹出对称音,有很多共同语言可聊。即便不说话,他们之间也有一种极为舒服的氛围萦绕着,他们之间组成的环境谁也融入不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要出岛,这难道不是一种注定的缘分吗?他们注定成为伙伴,不,也许早就是伙伴。看,等会儿他们就要出发捉大猩猩,乔托先生负责把新改造的腿车运过去。
很遗憾的是,当第三个科学饭点过后,乔托去地下室找月湖地图时,发现地图因受潮严重而被破坏的面目全非了。即便他的记忆力还不错,但对三年前的数据也记不太清,而要另绘一张出来,恐怕会花上一段时间。
看着乔托拎着一张黑乎乎的像在水中侵染许久的地图出来时,丁但并没有多么失望。
根据对称原则,她不可能想要知道什么,就有答案轻而易举的送到面前来,肯定会有麻烦。这大概只是麻烦的一种罢了。
“很抱歉,过几天我会再给你画出一张新的来,不过,你找它有什么用处吗?”
“我怀疑单就面积、形状和地理坐标来看,它和我们那里的太阳湖完全对称。”
乔托笑了笑,露出好看的牙齿,那是比牙七岛主的牙齿还要好看的牙齿。牙七岛主在年轻时,就是因为一口好牙,而获得了“牙”这一代表着荣誉的姓氏。就像前身体岛主,因为长寿与健康,而获得“身体”这一荣誉称号。从某方面说,“身体”也是他的姓氏,只不过是复姓。
“又是对称。”乔托感叹。
丁但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乔托随即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他盯着自己的手,随即想到了什么,“要不要来一下击掌,像你和你的猫做的,你说那是智慧锦囊。”
丁但拿着竹笛敲了一下手心,便上前举起左手,乔托配合的举起右手,他们击了一掌。接着在丁但举起右手之前,乔托先举起左手,丁但随后举起右手,他们再击了一掌。
“好了,我会好好领悟的。”乔托半开玩笑说。
在第十一号沙漏时间,丁但和乔托一起赶往黑森林,乔托不会傻到自己抱着笨重的腿车,他给新改造的腿车也戴了一对耳朵翅膀。虽然它可以自己跳跃走动,但为了以防大猩猩超重而过多浪费动力,还是节省些好。而沙雅,她在经历了一次大猩猩袭击事件后,再也不敢踏足黑森林。
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乔托一手拿着竹萧,一手拿着一个普通型号的一号沙漏,一旦里面的细沙流尽,那么他就会陷入昏睡,大猩猩也是。他们会赶在那之前的一秒钟吹出对称音。
路上丁但在给他描述外岛的世界,乔托偶尔问一些问题,他的聪明和智慧并非是岛民过度崇拜,他的确令丁但感到惊讶。无论什么事,他总会很快抓住本质问题,他有一点和她相似,都相信万变不离其宗,喜欢从根本上认知,操纵脉络。
“这样说来,在你的世界也有另一个我,可能他也叫‘乔托’”
“而所谓的自然事件,根本就是外岛的另一个岛民造成的。”
“你们拥有更多操控权,我们非常被动,只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熬夜导致的问题可能只是一个开始。但显然日夜分界线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
“对你们来说,失去的五感恐怕会因岛民的复原而恢复。”
……
乔托很快就理清楚。
“这真不公平。”乔托评价道,即便从一个中立的局外人的视角出发,说出这句话也不过分。
丁但也认同的点头,她认为,白色石头变大,就是因为这种不公平导致的,因为它并没有因几身变大而使得她的世界也变大。而是因为那里的人们造成的,因为拥有更多的主动权,因为更多的原因出在他们身上,因为平衡偏离过多。
因此她也在怀疑,另一块儿石头可能实际在黑岛。
“乔托,你知道黑岛有人出生时衔着一块白石头吗?”丁但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唉”丁但叹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有些失望。实际她本来要问的是,乔托是否拥有一块儿白石头。
乔托看了看被放置在青草地上的沙漏,里面的沙子所剩无几了,月亮的光也渐渐变淡,乌黑的云层遮盖住它的身影。
就是这个时候,乔托和丁但相视一眼,默契的开始演奏对称音。丁但在演奏对称音的过程中,在心中轻轻哼唱那首歌谣。
大猩猩果然过来了,它凶狠的扑向两人,却在半空中停下。沙漏漏完了,乔托也静止不动。
该她动手了。
丁但把腿车调制运动状态,只见腿车上的手臂自动抓起大猩猩,将它塞进大号腿车座里,丁但帮他系了固定绳。乔托早已将目的地和路线调制好,她只需要按一下开关按钮即可。
腿车载着大猩猩开始跑。丁但在身后跟着,飞了一段路她想到乔托,回头看他,他像一个雕塑,静止在空中,背向自己,他没有说怎么处理自己,只告诉她带走大猩猩。但留在这儿不如回斜塔,可以节省时间。
丁但返回去,她绕着乔托飞一圈,甩了甩手臂,活动了一下肢体,接着张开纤细的手臂,一把将乔托抱起来。
因为要承担两个人的重量,耳朵翅膀的速度明显有所下降,所有当丁但吃力的抱着乔托回到斜塔时,载着大猩猩的腿车早已经停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丁但按照乔托事先告诉的,把大猩猩捆在塔顶,除非它能把整座塔掀翻,否则绝不可能逃走。
还有就是,它也不可能有力气逃走。
丁但蹲在地上,双臂叠放在胸前,长发铺了一地,她紧紧盯着大猩猩发红的双眼。
“我们又见面了。”丁但握了握它的手,然后放下。
她把竹笛扔到一边,深呼吸,这时听到一声猫叫。
猫迈着脚步向她走来,它也不受昏睡控制,丁但虽然之前不知道,但也并不惊讶。
猫跑到她的肩上,拿猫脸蹭了蹭她的脸颊,之后它冲着大猩猩叫了几声,仿佛在安慰丁但,并且鼓励她下手。
无论是谁做,都得做这件事。丁但明白。
她将巨大的玻璃罐放在大猩猩旁边,她拉起它强壮的覆满了毛发的手臂,用乔托给的匕首,在上面扎了一个洞。
在鲜血喷涌的时刻,丁但把它的手臂放进玻璃罐。那是用来收集血液的。
她很难相信好坏,但相信情绪。
她仿佛感受到了大猩猩血液中浮动的沧桑与喟叹,那是岁月与时光给予的深刻,超越空间与距离,超越规则与约束,释放着最后的解脱,它,好像累了很久很久了。
她拿额头抵住大猩猩的。
巨大的玻璃罐盛满了血液,在它体内的血液流干之际,丁但看到,它的嘴角奇异的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一种装模作样或者意味深长的笑,那是一个常见的,仿佛操劳过度的大人们,在温暖的夕阳下躺在摇椅中喝茶休息的满足感。她感受到它心满意足的情绪,它在释放孩子般的笑。
仿佛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它可以好好休息了。
在它生命的最后,丁但并没有按照自己的习惯给它吹笛曲。她只会一首《对称》,而她并不认为,它还需要这个东西。它早在死亡的时刻,就不必再听了,那是平白劳累它的耳朵,即便它再也听不见黑岛世界。
它恐怕会因此,真的勾起一抹嘲笑来。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