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且是深夜,是该睡觉的时候。
这个夜,使得月亮早已高高挂起,挂在高空,凉凉的,隐晦的,沉默的,像一个没有温度的看客,让人不知道它悬在那里,是否出于自愿,而如果不是自愿,那它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象征着太阳已经离世界而去,夜晚随之到来了吗?
但人们总是忘了夜,忘记日夜有别。似乎越来越不会想,如果它们没有特殊含义的话,为什么要不一样呢?它们互为反义词,互相对称,就像白与黑一样对称。如果它们有颜色,应该是白色和黑色。如果它们有味道,如果它们有形状,如果它们有气味,如果它们有声音,那么又是什么?也会对称吗?
这个夜,一如以往,继明亮的太阳落下,冷幽的月亮缓缓升起――它们总是充当着日夜分界线的角色。皓月当空,夜已深。很多人没有做该做的事:睡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夜晚入睡,仿佛成了遥不可及,不为人所熟悉的定律了。本该是天性,是生理需求,可是,慢慢成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为人知的存在。对于夜晚入睡,人们采取的态度,就像是一个长期过度用眼的人,不到发现视力严重下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时,是觉察不到视力的消逝的,而到了那时,他们可能也只是惊讶一声,叹道:啊!原来是这样。
啊,原来是这样。还有补救措施。
他们都以为,也仅止于此,是这样罢了。一直都是这样。
灯火通明中,在一个中高等的别墅区,有两栋别墅格外引人注目,它们是万花丛中的两朵黑花,靠着两旁的灯光而散发着几不可见的微光。那微光,弱的依然无法融入一旁庞大的黑暗之中。而在这两栋别墅的右边,一栋亮如白昼、装潢复古颇为豪华的房子里,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在专心用餐。刀叉切割食物的手法十分娴熟,轻盈的动作也十分优雅。她的左前方摆放着盛满鲜红玫瑰花束的彩釉花瓶,这不仅使得她的食物看起来色彩缤纷,也给她的外貌带来有层次有韵味的美感。她的妆容极其精致,这使得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一切都被脂粉掩盖了。不知道何时开始,化妆成了女人们,甚至男人们终身的事业。本该睡觉的时刻,她在,优雅、美丽的吃宵夜。像是一个无知者可笑的优雅。突然,她手上的餐具掉落在地,她的优雅姿态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无懈可击的脸上,只剩下惊慌失措。她的表情非常难以置信,她像是突患失明症一般,眼睛失去了焦距。她茫然四“顾”,双臂支撑在桌面,动作没有章法的站起来,随着她情有可原的粗鲁行为,面前复古的彩釉花瓶被她漫无目的双手打碎,碎片四溅的绚丽时刻,就如她背后墙壁上用黄金比例分割布置的水彩画——落地花瓶的碎裂瞬间被抓拍。她身后的椅子被带倒在地,像花瓶碎裂的声音一样,椅子的倒地声也让她吓得不轻,她也因此跌在了地上。没人来帮助她,从她的摆餐、牙刷、浴巾等数量上来看,她是一人独居。眼睛失去焦距的银发老太太充满惊恐,在她的这个年纪,还会为什么事而激起那么大的情绪,确实值得关注。而且因为情绪的原因,她编成美丽发辫的银发,仿佛也因此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败。她挣扎着,一路爬行到放着电话的小几,电话下面端端正正的贴着一张便签,字迹清秀,写着:五感病热线电话,54321。瘦削的手指哆嗦,一个一个的摸索着数字按钮,之后拨打出去……
而她左边的两个房子,依然黑的像离月亮遥远的天空。沉静、无声。与散发着银辉的圆月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和谐之感,尤其在四处的光灿之中,它们显得那么可贵,那么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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