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7月15日清晨4点半,细雨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拍打着大友早食店门前的窄巷,雨水渐渐填满了无数个豆粒大小的坑洼,地面湿漉漉的,使梧桐树的倒影也清晰可见。
喀喇喇一阵金属拉扯的声响撕破了雨天的宁静,大友早食店的老板王大友刚刚从房内拉起卷帘门,还没来得急挂上“正在营业”的牌子,就有几位黑衣客走了进来。
很快,窄巷里所有的早食店都陆陆续开门营业,身穿黑衣的客人们乱糟糟的挤进各个店里,他们有的相互是熟人,有的却从未谋面,有的是扶木镇本地人,有的则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连夜赶过来的。
大约一个小时后,黑衣客人们才又陆续回到窄巷,撑起他们黑色的伞,朝着东边的路口走去。
王大友也换了件黑色的衣服,他把店门一关,不再等待那些快要起床出来吃早饭的漂亮游客,匆匆加入了黑衣人的队伍。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加入,黑色的西服,黑色的长裙,黑色的卫衣,黑色的夹克,黑色的伞……
几百把伞静静地穿过一条条窄巷,穿过一棵棵梧桐,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了下来。宅院大门紧闭,可是并没有人上前敲门,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希望这扇门永远也不会打开。
然而,希望就像池塘里的水泡,突然嘭地一下幻灭了。5点30分,宅院的电子门在人们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一个黑衣少年怀抱着一副黑白相片走了出来,六个同样身穿黑衣的健壮男子扛着一具黑色的棺木步履沉重地走出宅院。后面紧跟着几个早已泣不成声的人。
这几个人并没有打伞,任凭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泪。他们和棺木的主人乌平东一样,都是王大友熟悉的人。
乌平东的老母亲在儿媳妇的搀扶下,向来客们微微点头表示谢意。而乌平东的弟弟、弟媳、大儿子和侄女则向着四方来客深深地鞠着躬。
七个人,没错,加上怀抱遗像的少年,正好是七个人。前几天还在灵堂上哭成个泪人的墨芯,今天怎么没来送送老乌呢?王大友心里滴咕着,虽说墨芯是老乌在外面包养的情妇,可毕竟也给乌家生了一个儿子啊。她今天怎么没来呢?
王大友的目光开始在人群里寻找墨芯的身影,可是来客实在是太多了,又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打着黑色的伞。也许,她就藏在某一把黑伞下面吧。王大友放弃了寻找。
人们目送着那具沉载着乌平东身躯的棺木上了灵车,目送着灵车在细雨朦胧中远远地驶去,消失在路的尽头。
乌平东的骨灰后来被埋葬在西郊公墓,据守灵人老崔讲,他经常会在墓前看到一束鲜艳的凤尾花。
是谁放的呢?
说法可多了。
有的说,乌平东生前喜爱凤尾花,花是他的家人放的,这个说法很快被乌平东的侄女否定了,她信誓旦旦地说,乌平东生前只爱发财树和铜钱草,像凤尾花如此矫情的品种,乌家素来是不养的。
有的说,风尾花是乌平东和墨芯的定情信物,花是墨芯放的,这个说法信的人比较多,可是每当有人问墨芯是什么时候放的?又没有人说得上来。
总之,凤尾花的事是一个谜,乌家人忙得争夺财产,自然无心追究,倒是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想要一探究竟。
他们三五成群地在墓地蹲守,坚持了几日,却连个花瓣也没寻着。
守墓人老崔说,这不年不节的,又不是忌日,谁没事儿干来扫墓呀。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这几个年轻人看了看日历,离最近的鬼节——寒衣节,还有一段时日,于是他们商定等到寒衣节的时候再来,不来的是小狗。
从夏末到初冬,转眼就到了寒衣节。这一天出奇的冷,天上还下起了大雾,一直过了午后雾才渐渐散去。傍晚时分,守墓人老崔刚刚把一壶好酒下肚,就听见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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