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寂寞的星星,有朝一日会真的被淹没在那冰冷的水泥森林中!
——杨可宜
星期一一大早,杨可宜例行去教研室开组会,其实整个组也就她和何老师两个人,所以所谓的组会不过三两句话就能解决。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她俩都在闲聊。
“唉,我说曾国宾那个儿子,真是疯得很。”何老师摇摇头,感叹道,“对了,你好像跟他关系还挺好。”
“您是说曾开朗?”自打那天凌晨给曾开朗发了微信过后,两天的时间过去,杨可宜并没有接到他给的任何回复,一时之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举动冒失,得罪了曾开朗,“他怎么了?”
“怎么了?”何老师摇摇头,满脸写着不可理喻,“他休学了!准确地说,他不打算继续参加高考了。”
对于普通高中学生来讲,其实只要参加完高三上学期的所有省级会考并且成绩合格的话,就能够拿到高中毕业证书了,但像三中这样的学校,学生们都以考上名牌大学为奋斗目标,所以很少有人会在临近高考的最后百天里选择休学。
“休学?您确定?”杨可宜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千真万确,骗你作甚?”
“他……他只不过是艺考失利而已,今年考不上明年可以再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杨可宜乍听这消息,只觉五雷轰顶难以置信,这个时候的她,与其说在询问何老师,不如更像在宣泄自己内心的惊诧与失落。
“唉,就是不知道呀!那个孩子吃了秤砣铁了心,居然连高考也不参加了,这真是把自己的后路给完全断送了。”何老师也是痛心疾首。
“他父亲知道这件事吗?您有没有想过去劝一劝他。”
“曾国宾人在新疆呢!跟外界断了联系,那个曾开朗估计就是瞅准了时机,故意这么干的!这小家伙,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没想到干起事情来这样莽撞!”
“那学校呢?没有监护人同意,学校会允许一个学生休学?”
“我今儿早晨听说了,曾开朗直接给班主任和教务处交了休学申请,他说,自己已经年满十八岁,有权利选择未来的路,他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同意他休学的意愿,但是他去意已决!”何老师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表达着自己的难以理解,“你可不知道,他还煞有见识地提交了一份保证书,声明自己在休学期间所出现的一切安全问题皆与学校无关!”
杨可宜目瞪口呆,说实话,她从未见过这样决绝、“有个性”的高中生,但细想来,这种做法倒也符合曾开朗一贯的风格。
“教务处那几个大老爷们都看傻眼了,说是教了几十年的书,这却也是大姑娘上矫——头一回!”
“曾开朗有说自己要去哪儿吗?”杨可宜问道。
“说是去北京!”何老师感叹道:“唉,也不是专业院校出身,也没有家里全力的支持,这样年纪轻轻就做了北漂,真不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就此迷失!”
闻言,杨可宜心口生疼,她害怕,曾开朗这样一颗寂寞的星星,有朝一日会真的被淹没在那冰冷的水泥森林中!
杨可宜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便去到阳台上给曾开朗打了电话,然而,电话那头的却提示着对方已关机。
无奈之下,杨可宜又试图通过微信语音通话联系他,然而,却没有得到曾开朗的任何回应。
一时间,这个男孩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中午的时候,杨可宜一个人缩在咖啡馆里,她望着对面那栋依然灰白的住宅楼,心里生出一种别样的孤独。按照正常逻辑,一个人在同个地方待得越久,越会逐渐融入这里的人际圈子,周围只会越来越嘈杂喧闹,而她,来到三中工作的这大半年时间,仿佛越活越倒退,越活越圈子越狭窄。
她叹了口气,捧在手里的咖啡,都已经凉透了。
“怎么了,像是心情不好?”松老板放下手机,询问道。
杨可宜托着下巴,有点心不在焉地说了句——“没什么意思!”
闻言,松老板轻笑一声,一边擦着刚洗好的杯子一边说:“我看你是太无聊了!但越是这种时候,你是不是越能看清楚,致使自己如此无聊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杨可宜的脑子“嗡”一声响,像是被人瞄准天灵盖一顿猛揍,顿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原因……”她小声嘀咕着,心里更已开始了对自己地无数次叩问,“是因为曾开朗的不辞而别吗?”
她摇摇头,换做以前,要么去北区找他班主任,要么去研究院找他爸……不管怎么样,她肯定早已采取行动了!可现在,她非但没有如此,反而像个逃兵一样一头躲进了气氛轻松的咖啡馆,她心道:“是我做不了这些吗?不,我只是单纯没了动力而已!”
“是因为师姐吗?”杨可宜搓了搓脸颊,默默叹了口气,她知道,赵园远比她想象的更要强大。她不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生气,当她理清思路,她就会地知道自己和高品之间最大的问题在哪儿,她会把影响降低在最小的范围内,不会迁怒旁人。
“是……因为曹向阳吗?”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自己的脑子就像打了结一样,要么不敢想,要么一想就想太多了。
“你现在还怕狗吗?”松老板忽然一句插嘴,打断了杨可宜的思绪。
“狗……”杨可宜吞吞吐吐,“当然怕。”
“其实,我以前认识一个姑娘,她也很怕狗,后来机缘巧合,她家里人给她买了一条小奶狗,那姑娘见小奶狗嘤嘤呀呀怪是可怜,便勉强将它养了起来。结果,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那姑娘和小狗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她也因此不再惧怕任何的小狗。所以你看呀,爱与善良是最好的药方,它战胜恐惧的能力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厉害。”
杨可宜听了,只觉得不可置信,她喝掉了杯子里的冷咖啡,只说:“凡事都有例外,我相信那个姑娘是个例外,而我,大约成为不了例外。”
松老板摇摇头,只道:“诶,话不要说得太满,小心到时候打脸。”
“到时候?”杨可宜不解。
对方却已转过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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