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宇出乎意料地摇摇头:“我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不熟,直觉有可能是错觉,或者说惯性思维。”
李一亭点点头,没再说话,他显然处在无意识地回忆,许久,他开口道:“三十多年前,三叔当了庙祝,我年纪不大的时候,曾经去过他的厢房,虽然记不大清楚,但印象确实很简陋,几乎空无一物……”
陈天宇会意地颔首:“但愿如此。咱们也别瞎猜了,胡乱猜测是大忌,有机会咱们可以私下问问。”
李一亭点点头:“你的提醒我会留意的。”
陈天宇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道:“咱们都有些强迫症,你也不用太在意。”
李一亭微微一笑:“吃这碗饭,如果连我们都不怀疑了,谁还会去关注?”
“或许是这个理吧。”陈天宇忽然想起一件事,“朱砂毒会造成身体赤红吗?”
“朱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还混杂些微量的其它重金属,服用过量毒是肯定的,但体色发红……”李一亭也不敢确定。
陈天宇没有再细究:“等我问问荆南再说吧。”
李一亭忍不住又道:“如果真有凶手,动机何在呢?”他提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陈天宇道:“没错,我让你静观其变更多是出于此种考虑,没有真凶最好,倘若有,我们不能过早地暴露身份,否则凶手仅需静候我们离去,然后再实施行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北亭终究只是落水村的临时过客,本领再高恐怕也鞭长莫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一亭接着道,“但愿只是个意外。”
两人没再言语,抽完一支烟,也该吃饭了。
李起淮回来后,一言不发。
老三的寿衣是他领着人更换的,直到换完寿衣,老三的身体始终是赤红的,毫无褪去的迹象。
他并没有太多的医学常识,现在盘旋在他脑海里的,更多是关于天火焚身的流言。
回村以后,说的人似乎更多了,因为李村才是这个传说的真正发源地,这让李家六兄弟两三代人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这里面,唯独早年丧父的李福齐毫不以为意,学历和见识摆在那,又是典型无神论者,碍于风俗习惯没出言反驳不错了。
在落水村,土葬还是殡葬的主要方式,火葬政策还停留在政府宣讲阶段,直到李起过世,落水村还没有一个人主动要求火葬的。
所以,经过众人商议,李起将在年前进山,入土为安,日子基本选定,是除夕的前一天。
大哥李起泗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看他凝重的表情,显然和李起淮有同样的困扰。
关于五行天谴的传说,李家几个兄弟属于较相信的那一批,李起泗作为掌管祠堂和族谱的族长,顾虑只会更多。
但让李起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老三敬了一辈子的神,仅仅因为没看管好神像,被宵小之辈混水摸鱼,这种情况能摊得天火焚身这种至高惩罚?
那偷东西的贼呢?应该怎么处置?
李起淮是真的想不通。
所以晚回家以后,他还一直在思考,几乎不怎么搭理儿子和北亭几位客人。
陈天宇偷偷给李一亭使了个眼色,李一亭会意地主动找父亲闲聊去了,父亲是最后一个见过李起的人。
“爸,你可别太伤心了……”李一亭不知道该怎么问起,怕引起父亲其他情绪。
“我们几个兄弟年纪都不小了,迟早有一天要走。”李起淮在这方面跟母亲认识一致,“不过你三叔最后也没得个善终,唉……有些不是滋味。”
他看儿子不说话,随即道:“生死有命,其实也没什么。现在时代好了,你们好好在城市里发展,我们也安心,农村实在太落后了。”
李一亭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父亲谈及自己和四哥的疑惑,最终还是婉转地道:“爸,你说三叔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庙里吗?”
李起淮没有多想:“福堂从小跟你三叔也不亲,年幼时便进城,这都二十多年过去啦,你三叔早把观音庙当做自己家了……李村这个窝很久没生过火。”
李一亭道:“可三叔在庙里住得那么简陋,怎么受得了?”
“他呀,向来不喜繁琐,性格也孤僻。大多时候都以练笔度日,我偶尔去看他,常听他说,身外之物,越少越好,最好不要。”李起淮叹道,“我是理解不来。”
李一亭心一动,问道:“这么说,三叔这些年积蓄应该不少啊,他又没什么用度。福堂还需要他接济吗?”
李起淮摇摇头:“早些年肯定要寄些钱物,但福堂也快四十岁的人了,有家有口,早用不你三叔帮扶了。”
“观音庙的香火那么旺……”李一亭思索道,“那三叔应该是留了些家底的。”
李起淮轻叹道:“你大伯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让我帮忙去清理你三叔的遗物,想转交给福堂,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名义的后代。”
李一亭颇感兴趣地道:“应该不少吧?”
李起淮再次摇头:“也万把块钱,不知道这些年他都把钱花到哪里去了,搞不懂他这个人。”
“哦?”李一亭确实惊讶,“或许三叔把钱都存在银行里了……”
父亲轻笑道:“你三叔这个人有个怪癖,他是从来不往银行存钱的,他说还是现金拿着踏实。”
“原来如此。”李一亭自言自语道,他已经有了主意。
看来,有必要跟三叔的徒弟罗明好好谈一谈了,这可跟父亲交流简单多了。
所以他也不再发问,给父亲递了支烟,父子俩在客厅门口抽起来,直到母亲喊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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