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缺乏锻炼,走了不到两百步就累到吐舌头,回到御案前重新坐下,他又向御案上黄道周的奏疏望了一眼,偏巧他的眼神好看到了奏疏中抨击夺情的几句话,不禁从高挺的鼻孔中冷笑出声,崇祯心中说:“朕以孝治天下,这样事何用你妄肆攻讦!自古大臣死了父母,因国事鞅掌,囿于皇帝诏旨,不守三年之丧,夺情视事或夺情起复的例子,历朝历代比比皆是,连卢象升也是夺情!倘若吴阿衡和陈新甲都去守三年之丧,你黄道周能够代朕督师么?能够任兵部尚书么?可笑,你不过是个貌似涨肚其实无用的屁,只不过朕不愿意把你放出去罢了!”
幸好按照崇祯自己的说法就是胸襟豁达,感觉自己这个屁放完了,他又从御案上拿起来一封奏疏,这个是礼部主事吴昌时讦奏薛国观纳贿的事。
吴昌时原是行人司的一个行人,这行人就是正九品的低阶闲官,说好听了就是让你有别于草民,其实没有多大的出息。朝廷遇到颁行诏敕,册封宗藩,慰问,祭祀,出使藩夷这等事的时候,会派行人跑跑腿前往参加,凑数的成分居多。
崇祯十年,吴昌时趁着京官考选的机会,托人向薛国观说情,要求帮助他升转为吏科给事中,而薛国观当时收下了他的礼物,口头上答应帮忙,但是心中明白他有几斤几两,很轻视吴昌时这个人。
考选结果一公示,吴昌时升转为礼部主事,这让心中火热的他大失所望。吏部是一个热衙门,全国官员的除授、调任、升迁、降职和罢免,都归吏部职掌。吏科结事中虽然按品级只是从七品,却历来被朝廷上的中层干部所重视,是所谓的言官和侍从之臣,不但对吏部的工作有权监督,且对朝政有较多的发言机会,最重要的是纳贿、敲诈、勒索的机会比较多,如此一来前程也就宽了不少。
而礼部主事虽然说是正六品,但礼部是个冷衙门,而主事的是部曹是事务官,所以反不如从七品的给事中受人重视。吴昌时没得到他所憧憬的职位,认为是薛国现出耍弄了他,不过他一个比小吏大不多比实质官小不点的那个,也只能说便怀恨在心,伺机发泄了。
近来吴昌时风闻,皇上因武清候李国瑞的事对薛国观心怀不满,并且皇戚们正与几个大太监暗中合谋,要将薛国观逐出朝去,他认为自己的时机到了,于是上疏揭发了一件薛国观纳贿的事,举告文书中尽量夸大其词,以便辖私报复报复。
崇祯皇帝确实正想找一个公开的借口,将薛国观逐出内阁,看了这封弹章,不待审查清楚,也不待薛国观自己奏辩,便决定从严处分。精神上好多了的皇帝,精神抖擞地立刻提起朱笔,霸气侧漏地写了一道手谕:“薛国观身任首辅,贪渎营私,成何体统!着五府、九卿、科、道官,即刻议处奏闻!”
崇祯着一个太监立刻将他的手谕送出宫去,自己这才安心,他此时想仰天长啸一声“还有谁?还有谁来挑战的吗?”
他终究是一位想要中兴的皇帝,略一得意就又继续批阅起永远批阅不完的文书来。很快进入状态的崇祯皇帝,发现堆放整齐的奏疏中,有十来封都是畿辅、山东、河南、陕西、湖广和江南各省的地方官,吁请朝廷减免钱粮和陈报当年灾情的奏疏其中更有一本是畿辅和山东士民共计一千多人来到京城上的折本,痛陈这两省地方连年灾荒,加上清兵焚掠和官军索求无度供应浩繁的情况。
他们的折本中说:“如今百姓生计已濒绝境倘不速降皇恩,蠲免新旧征赋,杜绝苛派,拨款赈济,则弱者辗转死于道路,而强者势将群起而走险,大乱将愈不堪收拾矣。”
崇祯皱着眉头看完了这个奏本,他这才知道,自己的畿辅和山东士民,竟然有千余人来到京城给自己上书,他的大脑容量根本容纳不了多于一兆的信息量,索性大脑宕机,日理万机的崇祯皇帝一时不知道应如何处理。
挠头挖鼻孔都带不来效果,干脆死命揪自己的头发,就在崇祯的头发将光未光之时,恰巧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来乾清宫奏事,乾清宫中的太监宫女暗自庆幸,曹化淳此来简直堪比章光101崇祯也很欣慰自己此刻看到了曹化淳,就放弃了挖鼻孔揪头发向他问道:“曹伴伴,畿辅和山东有千余士民伏阙上书,你可知道?”
曹化淳见皇爷一脸的悲催,连忙躬身肯定地回奏:“奴婢知道。这一千多士民在三天前已经陆续来京,奴婢还知道,他们的初次,是向通政司衙门递的折本,因为奏本里有错别字还有一处的格式不合,有的有违碍字句,没有写是陛下万岁,通政司并没有收下。”
曹化淳还是念着京畿百姓的疾苦,他自己的家乡也是被祸害的不轻,所以他鼓起勇气对大脑一时宕机的崇祯道:“他们连夜按照我大明公文规范又重新写了一本,今日才联名送到御前。”
“都是真的良民么?”崇祯非常反感越级上告,他认为这样是破坏了规制是不安全不规范的行为。
“东厂和锦衣卫侦事番子随时侦察,尚未见这些百姓们有何轨外言行。他们白天有人在街上乞食,夜间就在前门外露宿街头。五城御史与五城兵马司随时派人盘查,亦未闻有不法之事。”曹化淳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今天算是豁出去了,他干脆竹筒倒豆子不藏不掖,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崇祯懵逼地看了看这个暂时失意还是不懂事的曹伴伴,再扭头向站在身边伺候的秉笔太监王承恩问:“朕不是在几个月前就降旨恩免山东和畿辅的钱粮了么?”
秉笔太监王承恩心中在怒吼仿佛整个身体在燃烧,不过他是皇帝的奴才,只好低头回奏:“皇爷确实兔过两省受灾州、县钱粮,不过他们的本上说黄纸虽免,白纸犹催,看起来这些小民未蒙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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