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就等他这话了,当下挑眉道:“孙太尉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他这等身份,怎好再……”
“等等!”
贾珍打断了她的话,疑惑道:“孙太尉又是哪个?”
“自是西府姻亲孙家二郎!”
尤氏与有荣焉的扬起脸:“太后【太子妃】钦点,由孙大人接任龙禁卫提督,这可是从一品的官位,自然该以太尉尊称。”
“他竟做了龙禁卫提督?!”
贾珍几疑是在梦中,虽说这几年间孙绍宗起势极快,他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可这短短数月光景,就从四品官儿升到了从一品大员,也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忽的,他想起了什么,忙把芳儿支了出去,然后往尤氏身边凑了凑,满是期待的道:“你与他不是……嘿嘿,说不得找他帮老爷寻个好差事,以后咱们吃穿用度就不用再愁了!”
“呸!”
尤氏当下就啐了他一脸,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冷道:“这般时候,老爷还不忘污人清白!我也还罢了,若让孙太尉知道,仔细你的贱骨头!”
“你……”
贾珍也退了半步,愤愤用袖子抹了把脸,赌气道:“那好,你说该怎么办?家里全是亏空,西府按你说的也靠不住了,难道咱们要去街做乞丐不成?!”
“哪个要老爷做乞丐了?”
尤氏道:“西府能卖家产补窟窿,咱们东府就不成了?”
贾珍踢了踢账本,又冲尤氏翻了个白眼,显然是说宁国府已经家徒四壁,没什么能卖的了。
却听尤氏继续道:“以孙太尉现如今的身份,怎好再和哥哥挤在一处,我料他大婚前后必然是要另置宅院的,既如此,咱们不妨……”
“你是说……”
贾珍陡然瞪大了眼睛:“要把宁国府卖给他?!”
说着就勃然大怒起来,点指着尤氏骂道:“好你个贼心烂肺的贱婢,刚还假撇清呢,现在就想帮奸夫谋夺爷的祖产!真当老子是崽卖爷田的破落户了?!好啊、好啊,爷今儿要再不教训教训你,你接下来怕是非谋害亲夫不可!”
说着,张牙舞爪就要前厮打。
好在尤氏早有提防,更兼他宿醉体弱脚步虚浮,只一歪身就躲了过去,紧跟着撩开门帘夺路而逃。
贾珍在后面赶了几步,深一脚浅一脚险些跌倒,于是又骂骂咧咧回了屋里,叫嚷着等尤氏回来就给她好看。
不想尤氏带着儿子投奔了王熙凤,自此对贾珍父子不闻不问。
贾珍愈发恼恨,和贾蓉在家中指天誓日的乱骂,更想出了种种炮制尤氏的法子。
然而没过几天,家中仅剩的老妾芳儿就寻过来,说是家中柴米已不足一日之需。
贾珍便想着,若是尤氏肯出面向荣国府讨要些银子,对其从轻发落也未尝不可。
可找到王熙凤处,尤氏却只是避而不见。
贾珍大怒,回到下处直骂到半夜方歇,到第二天中午饿的实在没法子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贾政借钱。
开口就要借一千两银子,可贾政咬着牙才挤出二百两给他。
贾珍大失所望,原想着有一千两银子,就能做些小买卖来着,这二百两却够干什么的?
回家和儿子商量了两句半,父子二人就一致决定先去祭一祭五脏庙,然后再图良策。
于是撇下芳儿,去惯熟的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又各自携了两个粉头回家快活,第二天酒醒后发现竟用去六十多两银子,这才开始后悔不迭。
后来几日就改去档次低些的酒家消费,粉头也是父子共用一个。
可就这般节俭度日,每天也得六七两挑费,半月光景就把剩下的散了个干净。
眼见又要断炊,父子两个愁眉苦脸的商量了半日,却实在想不出生财之道,只好又腆着脸去寻贾政。
这回挨了好一通呵斥,却只有五十两银子予他。
父子二人灰头土脸的回到家中,总算是涨了些记性,琢磨着外面太贵,还是自己开火更实惠些。
至于生理需求么……
那芳儿虽然老些,硬着头皮也还能凑合用,父子二人也就不必再寻什么粉头了。
可没想到他父子这边儿打的好算盘,却早被芳儿听了去,当时又羞又怒,直恨不能来个鱼死网破。
这些日子贾珍父子顿顿下馆子,可从来没想过芳儿在家中以何为生,就这样她还是不离不弃,却没想到竟落得这般下场。
当下撇了两个禽兽,自去寻尤氏做主。
留下贾珍、贾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有心去荣国府借几个丫鬟、婆子,却哪有人肯往这火坑里跳?
于是开火的想法就这样中道崩殂了。
父子二人只好选那苍蝇馆、小吃摊勉强果腹,至于粉头云云,自只能由五姑娘暂时充任了。
只是这时间一久,贾珍就愈发觉得儿子贾蓉眉清目秀、媚态天生……
原本如此,也还能支应些时日。
可无奈这日贾珍、贾蓉去外面小摊吃云吞,刚坐下就撞见了昔日的狐朋狗党。
吃对方几句冷嘲热讽,贾珍一赌气就又豪横起来,摆下酒席召来粉头,让那几个小人见识了一下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打脸装逼倒是挺成功。
可第二天清醒过来,贾珍却恨不能把自己的老脸抽烂——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赖以度日的银子散了个干净不说,还倒欠了酒家十多两!
痛定思痛,贾珍重又振作了精神,一咬牙一跺脚寻到尤氏那里,豪横的抛下俩字:“卖了!”
五月底,宁国府易主。
随后孙太尉差了百十个仆人进行简单休整,期间尤氏、王熙凤、李纨、薛姨妈轮番阵督工,贡献了不少的好主意,供孙太尉日日采纳。
到六月中旬,宫里又传出旨意,特许大观园重新开放,充作婚礼举行之用。
一时大观园内争奇斗艳,竟仿似又回到了数年前的鼎盛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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