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牙从未睡过这么久。
早上醒来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不对劲——她怎么会有枕头?
她一个激灵翻下床,站在地上,第一感觉就是身上轻飘飘的,她一时以为自己没穿衣服,双手一摸到上身,入手是光滑细腻的触感。
低头一看,身上穿着淡紫色的中衣,脚下踩着软和的毛毯,她环顾四周,看清了这个做梦也想象不出来的房间。
钟声从远处传来,宋牙赤着脚,散落着一头到腰的长发,洗得干净的面庞透着淡淡的粉色,就好像所有这个年纪大小女孩一样,纯真又充满朝气。
她爬到一个看上去是书桌的案上,推开了雕刻精美的轩窗,山中清新带着凉意的风钻了进来,她看见了一重又一重的山,云雾缭绕,林海层叠,钟声在山峰之间回荡着,像是从亘古传来。
“小牙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我以为你们小孩子都觉多。”
宋牙回过头,穿着青色纱裙的盈月托着一个托盘向她飘来。
宋牙眨了眨眼睛,盈月今天特意换了一个爽利的发髻,看上去是个年方二八的闺阁女子,她皱着眉头,不好意思道:“我太久不走路,昨晚练了一晚上,可是辛兰他也忘了怎么走,还是学不会,现在还是得飘着了。”
话音刚落,宋牙腾的一下从桌上跳了下来,在盈月略带惊奇的目光中,在床前走了两圈。
盈月这才知道对方是在教自己走路,于是慢悠悠飘到了宋牙的背后,宋牙头也不回继续开始绕圈。
盈月伸直腿脚,脚飘在毛毯上方,看着只有自己一半高的小孩抬脚迈步,两人和玩游戏一般绕着毛毯走了十来圈。
“我会了!”盈月惊喜地叫了起来。
宋牙停下来回过头,看见她动作生硬地悬空迈了几步。
小孩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撒着脚丫子晃来晃去。
盈月回过身,手中的托盘突然飘了起来——其实一直都是飘着的,她根本无法触碰实物。
托盘飘到宋牙面前,上面放这一壶茶,一个翠绿的杯子,一盏盐,和一个比较大的碗。
那个壶自己飘了起来,向杯中倒了大半杯,宋牙不明所以的拿过杯子咕噜咕噜一口喝完,顿时唇齿生香。
“哎呀,这是漱口用的。”盈月哭笑不得赶上前,折腾好一会儿工夫才教好宋牙洗漱。
宋牙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中大眼睛的俊俏小姑娘半天都不动,身后的盈月抱着胳膊看着镜子,而小孩头发自己动了起来,盘成两个小揪,桌上的两条发绳也自己飞到宋牙头上一圈一圈地绕起来扎紧,最后打出两个漂亮的蝴蝶结,流苏正好垂在耳边。
“妖怪。”宋牙突然开口。
盈月吓了一跳,以为是说自己的,结果宋牙转过身子指着镜子对她道:“我不可能长这样,这里面是个妖怪。”
盈月差点捧腹大笑,“不是你能是谁呀?”
她弯下身子,凑到宋牙脸边,看着镜子里:“怎么了?不漂亮吗?我给你重扎一遍头发?”
宋牙也跟着看着镜子,看着一大一小点面庞,道:“就是因为漂亮,所以才不会是我。我虽然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但我也知道我不会长这样。”
这个回答有些好笑,但是她却说得认真。
“就是你呀,我昨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扎好了,换上好看衣服,自然和之前不一样。”
宋牙摇了摇头,开口道:“虽然穿得破烂,一同逃荒的里面也是有长得好看的,地痞流氓和乱匪那些狗东西都会动手动脚,而且他们通常都不会怎么打她们。”
“像我一直都是被吊着打的,要不是三妹和二弟,我就戳瞎他们眼睛跑了。”
她说完一抬头,看着盈月捂着脸,“你怎么了?”
盈月放下手,一脸泫然欲泣。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遭这么多的罪,盈月生前也世家长女,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生活,所以看到面前歪着脑袋不以为意的孩子更觉得心酸。
“那是因为你太小了,还有,容貌也好,为人也好,或者说你的实力如何,都不是根据他人的言语和态度而决定的。”
“美貌不会因为诋毁而逊色,正直不会因为诽谤而肮脏,强者不会因为孤立而陨落。”盈月抬起手指,摆在矮案上的拖盘漂浮起来,她转身回过头:“不如在外院中用早饭吧,我给你指一指路。”
凡间正是新夏,而昆仑却犹如仲春,盈月给宋牙找了件粉色小对襟外褂,宋牙穿衣服时候手脚僵硬,她看见日光照在那布料上竟然还会折射粼粼水光,她无法想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衣服。
荒年来的空前绝后,宋牙出生前的十年整个大陆就已经天灾不断,五国皆相继陷入困境。也许最上层的人还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这二十年里,人吃人的饥荒都过了两茬了。
在昨晚躺到绣床上的时候,宋牙脑海里最大的疑问不是仙术修道,而是,全天下都没有饭吃的时候,这些人如何过着这样的日子呢。
年幼的孩子的思想就像一条窄窄的溪流,只能承载她小小世界里的一小部分。
凌云阁处在昆仑主峰的南顶,处在练功场只能仰头看见凌云阁的金顶。
低阶弟子每日在风清崖的典学堂听早课,再去练功场接受千刃峰大弟子们的指点。
生活在山中的人都知道,在山上看着两座山峰挨得很近,但是从这座山到那座山,有时一天都不够。
所以一开始来回在山峰之间也是低阶弟子的锻炼,修为上来了,御剑御风,坐仙鹤坐纸鸢都随意了。
宋牙坐在凌云台北侧的石桌上吃早饭,右手边就是悬崖,吃饭喝茶时都要吹着风,这大概就是仙人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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