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这个理儿,还是村长老婆漏出来的口风,说那卢家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户,那男人是个童生,三十多岁,家里只有一寡母,父亲早早去了,留下两间铺子,只算小富之家,娶妻十多年也没个孩子,前几年原配死了,年前纳了李二姑娘为良妾,结果不知怎地生了病,一病不起,他那寡母就说李二姑娘狐媚,祸害了她儿子,把李二姑娘赶了回来。”
顾氏唏嘘道:“这家人也忒不厚道,李家也是,好好一个姐儿,哪怕是嫁得低些,也不至于受这种磋磨!”
“可不是,村里都说是李家老两口把姑娘给害了,李大郎又是经常进城卖菜的,难道就对男方的底细一无所知?”
顾氏叹了口气,这李二姑娘到底可怜,李家老两口当初说姑娘是去做续弦,不宜铺张,只怕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背后动机不纯。
范宁趴在顾氏腿上,听了一上午八卦,感慨道人心不古啊,这个小小的青山村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的家人一样忠厚,这个时代的女子地位又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是附庸男人存在,李二姑娘遭逢这种事,只怕也只能独自垂泪,默默忍受!
顾氏回到家,又把事情说给秦氏听,秦氏一听是李家二姑娘,心里咯噔一声,她记得李家二姑娘模样清秀,说话温温柔柔的,当初她娘准备给三弟相看媳妇,就问过李二姑娘,后来只听说嫁到了县城,没想到这个女子竟落得个这样的结局,也不知道她后不后悔,以后该怎么办。
夜里,秦氏对范思勉说道:“李家二姑娘着实可怜,李家老两口也让人不耻。”
范思勉道:“还不是李家太穷了,李大郎二十多岁的人也没娶上媳妇,卢家当初给的钱可是高于娶媳妇的娉礼,现如今将李二姑娘赶出来,那卢家不过是小富之家,却远远超出李家一大截,也是仗势欺人。”
秦氏道:”咱也是有女儿的人,以后挑夫婿,可得仔细了。”
范思勉道:“宁姐儿才这么小,哪里就考虑到夫婿的事,咱们这样的人家难道会让女儿去做妾?你也太过杞人忧天了。”心里想,若是考了功名在身,家里好歹能有个依仗。就对秦氏道:“明日起我就开始温书。”
秦氏被他没头没脑一句话弄懵了,道:“难不成你明年想要下场?”
范思勉道:“嗯,今年收成不错,这几年学堂里给的束脩也攒下一些,虽说家里现在也有吃喝,若有个功名更好,也算不枉费这么多年苦读。”
秦氏答是。
李家的事在村里被人暗地里议论着,面上大家都默不作声,装作不知道这回事。作为当事人的李二姑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那扇门不知道是把自己关着不出来,还是不让外面的人进去。
李家姑娘的伤心到底只是她自己的伤心,旁的人或是为她惋惜,或是为她抱一声不平,也有骂她识人不清,贪慕富贵,自作自受的,这些人的话,李二姑娘或许一句都没听到。人们的生活还在继续,腊月里,青山村的人家三五户聚在一起,杀了年猪,这个年代,只能打猪草给猪吃,喂不起精料和饲料,农家人都是杀一头猪几家分。
范家今年和王婶家、布家合杀一头猪,清晨起来,先将猪赶出猪圈,用绳子绑住它的四条腿,几个男人死死把猪压在地上,屠夫拎着一把尖刀,找准位置,一刀捅开猪的颈动脉,下面拿了个盆接住猪血,肥猪尖锐地哀叫着,想逃命却动弹不得,片刻过后,血流变缓了,肥猪的哀叫声也渐渐停了,确认猪已经死了,男人们把它抬到石板上,刮毛擦洗,开肠破肚。
秦氏把范宁抱到了院外,怕吓到她。听到年猪一声声的哀嚎,范宁竟然觉得这猪有些可怜,她想,万物都有求生的本能,只是适者生存,人类本身也是从茹毛饮血进化到现代文明,这也是建立在对其他物种,乃至对同类的杀戮中的,前世的她不会想到这些,大概是因为死过一次,对生命有一种本能的敬畏。
那么范宁自己,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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