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风从胡氏房间出来,坐在书房里静静舒了一口气,自收到安国公的书信,他就开始慌乱,内心一刻也没有安宁过,幸亏长子萧凌霆处世稳重,他总算有一个遇事可以商量的人,如今既已做出了决定,又把诸事安排妥当,接下来的事情,就听天由命吧,他觉得憋屈,满心愤慨,又有点无可奈何,自暴自弃。
一想到益王赤裸裸地无视自己这个亲叔叔,到邬家提亲的事情,萧定风就想骂娘。多年来,他处处隐忍,循规蹈矩,远离是非不敢行差踏错一步,生怕落人口实,有时候谨慎到都忘记了自己亲王的身份,为人处世低调得像达州的一个普通乡绅。甚至,对长子萧凌霆和邬家小姐的婚事,他也一直拖着,就是怕建南王府和安国公府成为亲家会惹朝堂猜忌,若非如此,益王也不敢如此放肆。
萧定风兄弟六人,他排行老六,他的大王兄也就是先王登基后,在权力的刺激下渐渐变得敏感多疑、性情暴虐、弑杀无度,朝堂上下不知流了多少人的血。就连他的四位兄长,在短短几年内,也被先王以各种理由杀死或流放,他因为年龄尚小、又与先王一母同胞而逃过一劫,但却被封藩偏远的达州,无召不得回王都。午夜梦回,他总是能看到先王暴躁噬血的眼眸和四位兄长惨淡淋漓的鲜血,多少年来不得安枕,心惊胆颤地活着,生怕有一天大祸临头,渐渐地他学会了低着头走路,尽量地隐藏自己,凡事忍气吞声不露痕迹,如此,数年来才得以平安度日。
幸亏先王命数不长,待侄儿萧凌震继承王位,他总算心安了,与先王的暴戾多疑不同,萧凌震是一位贤能的君王,不但有治国之才,还胸怀宽广,最为难得的是,他是位仁君,顾念亲情,哥哥益王和弟弟青王多年来蠢蠢欲动、从不安分,尤其是益王,仗着自己先王长子的身份,素来行事张扬,野心勃勃,但萧凌震也只是用或明或暗的手段稍作弹压,却还让他平平安安地活着。
对于自己这位嫡亲的六叔,萧凌震也不曾亏待,除不时有赏赐送到达州外,还破例准他每年回郢城一次,萧凌霜降生时,还降旨封其为锦城郡主。与其他藩王不同,他是真心希望当今圣上能够长命百岁,一生平安。可近几年,却不时有宁国皇帝龙体欠安的消息传出,虽然萧凌震还坚强地活跃在朝堂上,宁国大小事务也都被处理得井井有条,但去年他去王都时进宫朝见,萧凌震那削瘦苍白的面容,有气无力的声音都在无声预示着,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想到这里,萧定风很是烦躁。
当今圣上只有一位公主,年仅五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就是益王萧凌霸和青王萧凌霈,自己的这两个侄子,一个嚣张,一个阴险,都不是什么善类,平日里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待他们上位,跟他们讲什么叔侄之情,简直就是妄想!百姓之家,劳心劳力为衣食,而他萧定风,出生即是权贵,几十年来却担惊受怕、朝不保夕,从未真正地快乐过,怎么想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就这么难呢?他无奈地闭上眼睛,真心祈求上苍,保佑陛下身体无恙,平安喜乐!
“父王。”是萧凌霆的声音。
萧定风睁开眼睛,看到了正向自己行礼的长子,疲累地说:“免礼,陪为父坐一会儿吧。”
“是。”萧凌霆摆手示意身边的侍女退下,“父王,我与邬家小姐本就有婚约在先,安国公又是重信守诺之人,两家婚事既定,即便是陛下知道了,也不会偏袒益王,父王因何烦恼?”
“霆儿,邬苏台为人耿直厚道,值得结交,当年他许我你与邬家小姐的婚约之时,还只是郢城都卫,不会惹人猜忌,是以为父当即应允了。可如今,他贵为安国公,位高权重,手握十万兵权,咱们建南王府虽无兵无权,却不能罔顾王族身份,你娶了他唯一的女儿,为父担心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父王的担忧孩儿明白,可是父王有没有想过,为何益王明知建南王府与安国公府早有婚约还敢去邬家提亲?我知父王一向小心谨慎,可是管他是谁,是我的就是我的,孩儿断不会拱手相让。”萧凌霆目光凛然,“这次孩儿就要让益王和天下人明白,建南王府,不是可以随便任人揉捏的。”
“霆儿,你是世子,为父一向懒散,自你成年后,王府中一应事宜都是你在打理,我知你素有抱负,建南王府能有今日的局面,你当居首功。你要做的事情,为父不阻拦你,可是,荆棘之路何其艰难,此次与邬家结亲势必得罪益王,以后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这一点,你要心中有数。”
“谢父王提点,孩儿,一定不会令父王失望。”看到父亲表明态度,萧凌霆明白,隐忍多时,自己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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