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手轻捏下仲汝安手腕,撒娇卖痴似的口气,道:“你不想她们死吗?”
宽敞明亮的红莲仙都第十三层,芳粹娘子右手持书卷,面色淡淡,端坐于案几前。房内燃香很重,顶板都聚着薄薄一层烟雾。此香名为兜末,传说汉武帝时西王母降世,燃的就是这种香。
房内半跪的侍者没听到回音,不敢出声提醒,保持跪着的姿势已有半盏茶的时间。
芳粹娘子左手出爪又握拳,指甲反复的刮蹭着桌面,面上一派平和。
侍者并不是武侍,已经跪的膝盖疼,忍不住摇晃躁动起来。且指甲刮桌面的声音尖利刺耳,更令他难受和不安。
芳粹娘子读完最后一句诗,才停下刮桌面的手,道:“你起身,再说一遍罢。”
侍者站稳身体,又重复了一遍要说的事:“今日是老阁主逝世之日,娘子您何时动身祭拜?”
芳粹娘子笑道:“我却是差点忘了。现在就去。”
侍者称是,便下去吩咐备马。
到墓前时下起一阵急雨,芳粹娘子撑伞,伸手出去接雨水,喃喃道:“快夏天了么?”
丫头笑道:“衣裳越穿越薄了,娘子没发现么?”
芳粹娘子瞧她一眼,娇笑道:“明儿穿个大氅给你看。”
雨来的急,去的也快。不消片刻又是晴空万里。
芳粹娘子遣下侍从,独自一人立在墓前。一张又一张黄色的冥纸在火盆里化为灰烬,芳粹娘子想起了老阁主的葬礼。
也是这样大的火盆,这样黄的冥纸,她在众人前泪流满面,众人后却弯腰捧腹,仰天大笑。
“阿娘!”
一位粗布麻赏的妇人正在锅里炒菜,答应一声,扎着垂桂髻的小姑娘跑进来便蹲在灶前,给灶里添柴。
妇人打扮朴素,容貌却艳丽动人,即便不施粉黛,屋子也因这张脸亮堂起来。
妇人端起炒好的一盘,道:“乖乖,把这个端到桌上去。”
乖乖人如其名,乖巧点头,端完菜,母女坐在一桌,妇人突然道:“乖乖,你手臂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乖乖不自在的拢拢袖子,道:“没什么呀阿娘。”
妇人放下筷子,道:“他又打你了?”
乖乖低头扒饭,“嗯”了一声。
打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阿爹。
酗酒成性,酒前酒后判若两人。酒后把她往青楼妓馆下作勾栏卖,酒醒又借钱把她赎回来,下跪求原谅,痛哭流涕,自扇耳光。
周而复始。
妇人眼睛微红,把乖乖拢到怀里,微微哽咽,道:“对不住,乖乖,对不住你。”
她本是商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为了所谓的自由爱情,不顾父母反对,决然的嫁给了在她家做短工的仆从,也就是乖乖的阿爹。
婚前甜言蜜语的上进郎君在婚后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情绪反复、轻则骂重则打的酒鬼丈夫。
家里已经断绝了关系,她一个柔弱的小姐什么也不会做,修炼更沾不到边儿。想摆脱却不知从何摆脱,带着乖乖离开,然后饿死街头吗?
妇人泪如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哭泣时仍然美的如梨花带雨。
道:“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会说他的。是阿娘太没用了。”
就是个被养废的娇女,有父母疼爱也罢,可她亲手斩断了联系。
乖乖给妇人擦眼泪,乖巧道:“没事的阿娘,我人小,伤好的很快。”
阿娘,你说过好多次类似的话。
没有一次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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