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说话的肖强也停了下来,看着周永军。
“……但她很勇猛……或者说很坚强,很有勇气,带着我和我妹妹永琪一起走了下来,说实话,我身上有很多缺点,但我相信我身上的所有优点都来自与她。”周永军也眯起了眼,想着从10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开始,母亲怎样用瘦弱的躯体撑起这个家。爷爷周成海虽然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给予了很多指引,但自己成长的途中碰到的所有问题,不都是母亲在解决的么?
“所以,我选择复员回家,其实也就是想多陪陪她,对于她帮我安排的这份工作,我也就先做着吧,行一步看一步吧,毕竟我党我军培养我这么多年,那些魑魅魍魉的雕虫小技,我还是有办法摆得平的。”周永军越说声音越大,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这杯酒,敬我们的父母。来,永军,举起杯。”李弘中伸手拍了拍周永军的肩膀。
他了解周永军,这家伙看上去温和可亲,内心坚定得犹如岩石。大概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便是家人与自己这群兄弟了吧。
五兄弟端起杯中酒连番碰杯,桌子上的三瓶白酒很快就见了低。不胜酒力的胖子钱海峰与秦科开始胡言乱语,剩下的三人都是海量,肖强跑下楼在桑塔纳里再拿出两瓶茅台一瓶不知道名字的洋酒,上来之后先是将洋酒斟满三杯,三人一饮而尽,周永军连连咋舌,觉得这玩意儿太难喝了。
老粤明大酒楼地处市区繁华地带,周边酒楼林立,催生了许多娱乐场所,也汇集了三教九流之人。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两条街上便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隔三差五便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
五兄弟说着笑着、吵着闹着,小胖子还五音不全地唱了一首《当兵的人》,唱得涕泪交加唾沫飞溅。原本有些感伤的其他四人愣是随着小胖子的跑调将感伤跑得不知道哪儿去了。隔壁包厢的客人被这鬼哭狼嚎般地声音打搅,愠怒地冲了过来想骂上几句,可一看是五位留着短平头、身体健壮的年轻小伙,便又讪讪地转身离去。小胖子眯着眼依旧嘶声裂肺地唱着,直到被楼下传来打斗声打断。
哥几个凑到窗口一看,原来是两帮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鸟的外地混混在械斗,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双方持刀拿棒的打得头破血流,但很快便被几十名治安队员与人武部民兵应急分队的队员给抓了起来,扔在车上带走了。
“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是我不愿意回来的原因啊。”小胖子被打断了演唱会,本就十分气恼。再看看楼下街道上的乌烟瘴气更加火冒三丈,“好端端的中南市,多安静祥和的小榄镇,就是被这些前来捞金的外地人搞得乌烟瘴气,恶人横行。好像全国的流氓都跑来了南边……。”
“说这些干什么?”李弘中黢黑的脸上泛着红光,一双狭长的眼睛瞪得老大,“人口流动能带来治安的不稳定性,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货币的流通,这样才能带动一个地区的繁荣。况且我们旁边就是经济特区,说实话能有这么多人进来我们还是沾光呢,没点常识。”
“但是也的确搞得乱七八糟的。”肖强酒量极好,眼睛明亮脸色正常,从容地看着李弘中,只是语速比没喝酒之前相比有些放慢了,“我们家有几栋楼房,都租给了来打工的人,结果有人在里面吸毒,也有卖淫的,唉,上个月被警察查了好几回,现在我爹都不敢将房子出租了,就空在那里。更别说街上越来越多的小偷小摸飞车抢夺的事情了。”
“说得以前就没有小偷小摸似的,当年咱们这里穷得要死的时候不一样有地痞恶霸?这些事情不能都归咎与外地人的进入的。”周永军也是越喝眼睛越亮,“就算是这个世界很烂,这个城市很乱,也有很多烂人流氓,但同时也有更多的人在脚踏实地地工作,有很多人在做好事,这就够了。”
“就是,来来来,不说这些了,继续喝酒吧。永军,肖强,我们三个人喝,这胖子和麻杆,恐怕得抬回去了。”李弘中喝到有点热,干脆脱掉了薄外套,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结实的胳膊上肌肉虬结。他伸手拿起一瓶茅台,笑眯眯地看着肖强,“我开了哦?”
“开,当然开。”肖强豪气万丈地说,“喝了还有,车里有一件呢。”
“不是你爹拿来送礼的吧?”周永军也笑眯眯。
“你以为我是钱海丰啊?我爹都说了,什么都是我的,房子是我的车子我的,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肖强浓眉倒竖环眼圆睁,‘唰’地站起来脱掉了上衣,露出赤裸多毛的胸膛,一把拿过李弘中手中的茅台打开,将桌子上的酒杯斟满。
“把啃老啃得如此的正义凛然,我们不喝都觉得不好意思。”周永军端起酒杯,朝着兄弟们举杯示意,“来,干了!”
……
要是有人在1995年某个深夜的小榄街头,看见5个光着膀子留着平头的男人、勾肩搭背地走在坑洼的小巷、大吼着《团结就是力量》,后来还被治安队来了十几个人带走。那么,那五个男人就是李弘中、周永军、秦科、钱海丰、肖强。
即使是多年以后,五个人偶尔回忆旧事,都会哈哈大笑,笑得花白的鬓角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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