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已经夺走了他所有的记忆,荣誉也好,阴谋也罢,都湮灭在了虚无的尘埃中。
……
楼外小院。
长椅上坐着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遥望着门口的喧闹。
沈念慢悠悠地摘下墨镜,别在领口上,开口道:“三年前,孟淳夫先生,被诊断为阿兹海默症后,找到了我。”
“告诉我说,他的时日无多,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弥补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在所爱的人身边,走完余生。”
“但是他又有所顾虑,担心自己和温女士的往事被揭开后,自己的儿子,会将温女士看成遗产的可能受益者,对她不利。”
“所以,他委托了我两件事。第一,保护温女士。”
“第二,如果孟昭然果真动手加害,就将他的遗产,全部捐赠慈善机构。”
“知子莫若父。”
“是啊。所以说,千万别想要去考验人性。”
沈念看着记者人群,目光里却有些飘散不定的意味,“因为,它一定会输。”
男人却听出来一些不对劲。
“既然孟淳夫已经失去记忆和认知能力,那份遗嘱,是谁发布出来的?”
沈念转过脸看他,眉梢上扬,却不说话。
只是带着笑意,眼波流转,像只成了精的狐狸。
男人心里一亮,突然反应过来,“是你?”
“唉。”
沈念居然还很无辜,两手一摊,“我也有很多其他的工作要做啊,哪有时间和精力,天天看着这对苦命夕阳红呢?”
“只能引蛇出洞,一次性解决问题了。”
“这可不怪我,那百亿财产本,就安安稳稳在他孟昭然口袋里,要是他自己没有恶念,一条未经证实的假新闻,怎么就会让他坐不住了呢?”
男人斜觑她一眼。
没问她所谓的那些其他“工作”是什么。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这里的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还有最后一件事。”
沈念拿出手机,朝他摇了摇,然后低头按了几下。
“好了。”
这时,像块狗皮大膏药一样,扒在疗养院门口,誓要刨根究底的记者群,一阵骚动。
他们纷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便突然作鸟兽散。
一个个的脸上,都是震惊又激动的表情。
匆匆忙忙地招呼着自己的摄影师,像一群闻到了血的鲨鱼,争先恐后地钻回车上。
不一会,就走了个精光。
留下护工们,莫名其妙地愣在原地,多脸懵逼。
“恩,看来我对发布新闻这种事情,越发熟练了。”
沈念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这下,终于能清静了。我也该走了。”
她拍拍膝盖站起来,面对着男人,伸出一只手,“谢谢你的帮助,隐者先生。”
男人抬眼,人却不动,“你到底是谁?”
沈念笑起来,“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她转过头,指给男人看。
在她所指的方向,可以看见,孟淳夫缓缓走向轮椅上的温佩瑶。
方才的记者,令他有些糊涂,脸上的迷惑与害怕还未褪尽。
但当他走向她时,眼神里却闪烁着坚定的光亮。
他甚至感到害羞。
走近了,反倒不敢看她的眼睛,像个陷入初恋的腼腆少年。
“你看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却还记得最爱的人。”
沈念的目光,重又回到男人脸上。
“所以,有些事情是不会被忘记的,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但他们一定还在那里。”
她虚点了一下,对着他心脏的位置。
说完这些,沈念从领口取下墨镜,戴上,冲他摇了摇手指,再不停留,转身离开。
只余下最后一句话。
带着意味深长的尾音,轻飘飘落在男人耳畔。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三日后。
男人离开了疗养院。
他的身体经检查后,并无大碍。
奇怪的是,医生也无法说出,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陷入了六个月的沉睡。
又是什么,令他在那个夜晚,毫无预兆地突然苏醒。
没有人知晓他的来历。
他从院长那里,得到的唯一有用信息是:六个月前,一笔大额的匿名汇款,转到了疗养院的账户上,备注只有一行字——
“照顾那个躺在门口的男人”。
接着,第二天清晨。
陷入昏迷的他,便被发现躺在疗养院的门口。
全身上下,除了所穿的衣服之外,没有一件私人物品。
男人记下了那个账户的号码。
他没有自己的东西需要带走,只是拿回了院长保管的衣服。
穿上。
站在206房间里,他缓缓环顾。
他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沉睡。
刺在手腕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他必须要找到答案。
男人的目光忽地一定,看向了床角。
那里,在床板的缝隙中,夹着一张塔罗牌。
他取出来,拿到眼前。
……
“一袭白袍的隐士,提着灯,拄着拐杖,在黑夜中摸索前进。”
“隐者。”
……
男人翻过牌面。
看见背面的最下角,有一行隐秘的地址。
下面印着四个字:
“命运之轮”。
男人将那张牌揣进了口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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