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之前更衣时已上过药了。”
陆连摆手,衣袖之下,现出腕上层层白纱,被顾念生抓了个正着。
“我的药比军里的好。”
不容陆连反驳,顾念生抬手撤了白纱,露出他腕上一道两寸长的箭伤,皮肉红肿隐隐可见血色。
“你忍着些。”
“我不怕疼。”
“我怕,所以见不得你疼。”
“我不疼。”
“嘴硬。”
自腰间荷包之内取出一只墨色玉盒置于案上,顾念生指尖沾取些许,轻轻点于陆连腕上,顾念歆凑在近旁,抓起细闻,叫道。
“三哥,这是雪容膏,前些日子我挨了父皇的藤条,找你要,你只说没有,如今倒是随身就能带这么大一盒。”
顾念生蹙眉,冷声道:“放下。”
“哦。”
陆连轻笑一声。
“九殿下如今已知药在何处,再去讨要,约莫能得。”
“未必。”
“咝…”
陆连腕上骤然一痛,原是顾念生已为他重新缚好白纱,牢牢打了个结,他怀中被丢来一物,正是先前那只墨色玉盒。
“拿回去,每日早晚自己换药,记得伤口不得沾水。”
“好。”
陆连点头,将玉盒收在怀中,顾念生神色稍霁,再转阴沉。
“对了,今日你不得饮酒。”
“哦。”
一路转做沉默,陆连与顾念歆在桌案之上摆了棋局,随意落子,待得马车行至千春楼,二人慌忙收了棋子,一并跳将出去。
“陆二哥,我瞧三哥今日心情不佳,你莫要惹他。”
“我才不惹他,可怜这楼里新开封的寒潭香,我今日是尝不到了。”
“我代你尝。”
“也好,也好。”
身前两人勾肩搭背,行止亲密,顾念生瞧见,掩口轻咳一声。
“阿歆,父皇罚的十篇策论你想来是已写完,明日御书房内查问功课,你定是胸有成竹了。”
“呀,不妙。”
顾念歆一跳老高,对着陆连拱手。
“陆二哥,本殿今日诸事繁忙,改日再赴你的局,三哥,借你的流风一用。”
“记得多喂它些草料。”
“我先走一步。”
“慢走啊。”
陆连摇头,紫袍少年没了踪影,该开的席面,还是要开。
千春楼三层鸦雀无声,被尽数包下,一处雅间之内,两人对坐,案上饭菜精致,无人动筷,美酒香醇,已过三巡。
陆连端着面前的一杯寡淡清茶,微有轻愁,顾念生举起酒杯与他的茶杯轻碰。
“陆连,还有十日,你便要启程去峪山关,今日,不陪我多喝几杯吗?”
“殿下,你的身体不宜饮酒。”
“有何不可,今日我偏要不醉不归。”
秦王顾念生胆略过人,更善筹谋,沉稳持重,哪怕泰山崩于前亦不变色,此刻他两颊微染桃红,再无武英殿前与今上奏对之时的从容不迫。
陆连抢过酒壶,为自己斟满,举杯一饮而尽。
“殿下,我陪你。”
“好。”
顾念生再饮一杯,眼前渐做朦胧一片,相识十载,同窗伴读七年,陆家二公子陆连早已不是当初进宫时不懂规矩的顽皮孩童。
“陆连,你可还记得十年前,你第一次随父亲入宫见驾,差点扒了阿歆的裤子?”
“自然记得。”
斟酒动作一顿,陆连轻笑。
那时他还小,不懂事,看着地上两窝蚂蚁打架也觉热闹,只想着借别人肚子里的江河湖海来一出水淹三军,却没想到遇上个能哭且能闹的。
两个四五岁的小屁孩,谁看谁都不顺眼,滚做一团扭打起来,内监宫女没人敢拦,惊动了放课后恰巧路过的三殿下。
“那日,春光正好,我们两个厮打在御花园一角,殿下现身,如神兵天降,将我二人扯开,一左一右拎在手里,一路丢回胥宁殿,着实,令我一见难忘。”
顾念生深深蹙眉,不停摇头。
“不对,你和阿歆的交情是那一架打出来的,之后几年,你们一有机会便混在一处,你于我当初却无甚印象,八岁入宫伴读那年,你分明连我是谁都已忘得干净。”
“殿下,你醉了。”
到底有些心虚,陆连将剩下的酒通通倒入自己茶盏之内,却被顾念生一把抢过。
“我没醉,你休想不认。”
“好吧,我认。”
已是破罐子破摔,陆连垂着头,低声道。
“我那是装的。”
“装的?”
顾念生疑惑,身子不自觉前倾,几乎要凑到陆连的脸上,不期在他耳根寻到一丝浅粉,而他的话里几分少见的扭捏更不似假装。
“那日御花园中一见,殿下天人之姿便深深刻在我脑海里,我半点不曾忘,只是不敢亲近,总觉得我成日在校场里打滚,沾染一身尘土,会污了殿下。”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