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好吵…”
“嗯,我知…”
口中念到一半,顾念生猝然回神,抬起头,睁大双眼,寻着她的方向,下一刻,却是别过头去,再不看她,唯独掌心紧紧抓着她手,半点不放。
“疼。”
“哪里疼?”
下意识又要回头,他生生忍住,深吸口气。
“别怕,我一直在,但凡哪里有不舒服,只管告诉我。”
“你…捏得我手疼。”
“哦。”
顾念生手中力道松了些许,佛莲指尖微动,似想逃,他立刻又握得重了些,她蹙眉。
“轻点,疼。”
“哦。”
他无奈,掌心力道松了些,却是多捏了她一角衣袖在手里,她眉心少有的蹙紧。
“阿生,你转过头来,看看我。”
“你初醒,我脸上有新伤未愈,吓到你,不好。”
顾念生低头,脑袋越埋越深,佛莲不依,撑着身子就要坐起,右臂一阵钻心之痛,她紧紧咬牙,未喊出来。
他猛然回神,寻到她肩膀轻轻按下。
“你臂上有烫伤,才刚收口,切不可用力,好端端的,莫要留了疤。”
“那你为什么不仔细?留了这么一大块伤疤?”
“哪里…”
话到一半,顾念生戛然而止,他闭了嘴,阖眼,半晌才道:“是不是,丑得很?”
“嗯,不好看。”
“咳咳…咳咳…”
匆匆别开脸,顾念生的声音沙哑含混。
“你初醒,定然渴得厉害,我出去,给你端些水来。”
“不用,桌上就有。”
“哦,那你等着。”
匆忙起身,顾念生踱至近旁桌边,抬手去寻茶盏,指尖所及空无一物,他蹙眉,再试一遍依旧如是,终于停下,双手紧握。
“你骗我。”
“我没骗你,茶水在窗边的桌案上。”
“佛莲,我…”
“你眼睛,是不是又差了些?”
“我…已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低着头,顾念生道:“佛莲,若是你不出声,我再寻不到你。”
“我又没哑,怎会不出声?”
佛莲咬牙,挣扎着坐起身子,他匆忙寻至近前,依旧在她身侧坐下,她趁机捉了他的手。
“阿生,其实,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本来,不觉得有什么。”
“你…胡说。”
顾念生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里面血丝满布,望过来,哪怕寻不对她的方向,也有些骇人,佛莲看着他,一瞬不瞬。
“可是,一睁眼看到你,我忽然就觉得,能活着,实在太好。”
“还算你…”
有些良心。
顾念生眉心舒展,下一刻,佛莲撞进他怀中,他紧紧护着她,舍不得放手,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放心,你的病已有起色,你会好的,信我,你一定会好的。”
“那你呢?”
“我…”
顾念生身子微微一僵,继而放松。
“我的眼疾生来就有,治不好的,这一天,早晚会来,我一直知道。旁的那些,也没什么关紧。”
“那你怎的一副要哭,却又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样子?”
佛莲歪着头,不解且不满,顾念生愣住,继而苦笑。
“我…真是,怕了你了。”
如今和她论理,他半丝优势都无,他今后,却是该如何是好。
“今后,我都让着你吧。”
“你…”
喉中忽又有些痒,顾念生强行压下,脸色已黑。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让着?”
“现在。”
“咳咳,咳咳…胡说,咳咳…”
顾念生咳到说不出话来,佛莲轻轻抚上他背心。
“阿生,放心,我让着你,从今以后,我都让着你。”
这一冬,风雪早至,佛莲初初能下床走动之时,倚窗而望,宫城之内,尽是红墙白雪。
承风殿正殿走水,火势不大,却伤了两人,她右臂伤愈,未留疤痕,顾念生左侧脸上一片惨烈,新伤纠结狰狞。
可是,庆云告诉她,他们回返之时火势已熄,她不聪明,却也不傻,顾念生更是,他如此做定有他的思量。
其实,她并不在乎旁的,她心里有的只是他这个人。
指尖探出窗棂,飞雪触手即化,她的掌心红润,在寒天里微微冒着热气,她同之前,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身子好了,就不该糟蹋。”
本就语气不善,方庆云见她赤足下地,眼中更添几分冷意,掌心药碗几乎是摔在她手中。
“方内侍,多谢。”
“不敢,要谢,你只该谢殿下。”
郁积于心,不吐不快,方庆云双眼泛红,声带控诉。
“你服下的千日红虽阴毒,却同殿下无甚关系,你夜夜寒气侵体,他便用自己的体温为你驱寒,久而久之,他身染咳疾,日渐沉重。太医院送来调理身子的补药,但凡你用得到的,他全都给了你。这一次,中秋宴上他冒险求得血玉髓,所有人皆以为他是以此求进,可那灵药,进了你的肚子。如今你身子大好,可以在雪天单衣赤足,殿下他日日咳血,又有谁知?”
“我去看他。”
回身披了外衫,佛莲顾不得喝药,抬步就走,身后,庆云再开口。
“殿下同西狄王女已有御赐婚约,他为抗婚,亲手伤了左脸,昨夜又在颂德殿外跪了整晚,此刻高热刚退,那血玉髓还余少半,你自己看着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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