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先谈大事。”
韩艺回过头来,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扫兴的东西,脸上的笑意欣慰全消,只留下一股子冷硬,“这便是我的大事,事有轻重缓急,你二位便先等等吧。”
……
演武场是个山谷,山谷中有一处被开辟的空地。
这地方极大,遍地都是青石砖板,四周竖立着武器架,前方有个高台,像极了宁易前世所见的学校运动场。
燧石堡并不大,所以宁易要与军中将士比斗一事立刻传遍了整个军中上下,数万人都知晓了这世间原来还有个以一当百的好汉!
军人大抵是世间最尚武者,听闻这事迹哪有不愿意见的,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只是全军数万余人,当然不可同来,来此的都是些有身份地位的军官以及其近随。就是如此也有上千来人,一开始还杂乱无章,人声鼎沸,后来韩艺亲到,站在高台之上,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排列齐整,化作一个个的小方阵,鸦雀无声。
一时之间,上千双眼睛看了过来,而且个个面无表情,一时间颇有些窒息感。
这便是天下闻名的燧石军!
燧石一响,野火燎原!
这里人人都看着宁易韩艺,张明珏和秋壁照算是顺带关注,却也一照面就被这威势慑住,好半会儿又是对视一眼。
张明珏心中颇有欣慰,有此雄军相助,何愁太子之危?
秋壁照却暗暗摇头,面带隐忧。他们两平日里张明珏颇有城府,而秋壁照算是老实,但在这件事情上,看惯了圣贤书的张明珏心中积蓄太多压力,只觉得自己卸下重担,一时间没太多思量。而秋壁照却感觉到了些许不对——韩艺的态度也好,这些军士的态度也罢,怎么都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呢?
不过秋壁照的小脑瓜,也就隐约能感觉到不对罢了,具体要他说出如何,他却丝毫说不出来。
“来,宁小子。”韩艺朝着宁易招手,“下面的随便一个起码也是百夫长,战场上生死拼杀过来的,你看如何?”
演武场上,现在只有他敢说话。这年迈的老头嗓子也算清亮,喊出去在这山谷里来回鼓荡,如同山风呼啸,中气十足,在千百人耳中都是清晰可闻。
“很厉害,我有点被吓住了。”宁易老实回答,“要我以一敌千,我可实在打不过。”
这算什么话!
说前半句的时候,韩艺还面带微笑。可说到后半句话,韩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别说是他,就是张明珏、秋壁照,也一下子好像是有块冰落在了肚子里,有一瞬间的脑袋空白。
而台下上千人也听得清清楚楚,整个演武场的氛围就在这一刹那发生了变化。之前的演武场安静,那是纪律的安静,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活动,那是一种鲜活的安静。可现在的演武场同样是安静,却是一种死寂的安静,死一样的氛围和死一样的目光锁定在宁易身上,其中有嘲弄、杀意、愤怒、耻笑……无数种复杂的情绪。这些情绪简直像是组成了一道精神世界的浪潮,扑面打来,连旁边的张秋二人都只觉喘不过气。
但不管是如何情绪,所有人同时有一个共识:此人不是个疯人,便是个狂徒。不是个狂徒,也是个癫子。
——以一敌千,我实在是打不过。
换个说法,以一敌百,我或可能胜?
甚至于说,以一敌十,我不可能败?
“我也不要你以一敌千,你也不可能以一敌千。”韩艺看着宁易的眼神,本来熠熠生光,可现在那光也熄灭了。他就好像是在欣赏某件奇珍异宝的过程中,忽然发现这东西是个假货,一下子意兴阑珊,变得冷冷淡淡起来,他语带讥讽道,“毕竟你小子自诩以一敌百,是吧?”
“上一百人,我也未必打得过。”
宁易进入了中原一点红的模板,整个人的气质忽然变得冷漠疏离。
他再回头看看,几下眼球闪动,都在捕捉这些军士的肩头、手腕、手肘、眼神等处。中原一点红的所附带的能力除了自创的“腕剑”之外,便是在薛笑人门下习得的“杀手二十四则”,这是二十四门行走江湖的法门。
眼术、毒术、易容、各家武学的路数、坑蒙拐骗的手法……中原一点红虽不说能自如运用,却也多少有些了解。
经过他的判断,面前的这些精锐,其实比武庆之属下都要厉害,起码都有张明珏的水平。而且他们还是身经百战的军人,彼此配合无间,弥补你我差距,更是难缠得很。即使以中原一点红的模板全力出手,恐怕也敌不得百人——说实在的,这也是武学风格所限。
断魂刀沈青刚虽然是一星模板,却是大开大合、战场拼杀的武学路数,所以武功上差了中原一点红老远,却能够冲铁木真的阵。
中原一点红虽然是二星模板,但一辈子在江湖上厮杀,擅长一击毙命的功夫,和这种战场军士争斗,自然就要相形见绌了。
当然,这是对武学风格的讨论,忽略了二人的实力对比。实际上来说,沈青刚不管是战场上还是江湖上,都差了中原一点红许多,只是江湖上可能差了十倍还有余,战场上差了五倍也算多,如此而已。
不过这精准的判断,却惹来韩艺的哈哈大笑,老将军的笑声直冲云霄,“好啊,好你个宁易,我才看出来了,你是被吓住了。”
他一笑,周围上下,全部军士也都跟着哄堂大笑起来。上千人的笑声,如春雷,如暴雨,此起彼伏、争先恐后,一下子包裹住了宁易、张明珏和秋壁照。一时之间,天上地下都是轰隆轰隆的嘲笑声,那笑声就好像是无孔不入的魔鬼,透过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钻到体内震荡着脑袋,每一下震荡都在撞击着人心中最羞耻处,秋壁照一时间忍受不了,低下了头,张明珏也别开脑袋,满脸通红。
“韩将军,你怎能如此……”秋壁照声音低得像蚊子,“您怎能如此辱我老师……”
说得这么小声,别人可听不见。
宁易看了秋壁照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韩艺,一拱手,朗声道,“来九十三人,我能对付。”
“……什么?”他这一下纵然用了内力,韩艺却还是没听清楚,他一伸手,旁边乌云盖天般的笑声立刻有序地消失,他瞪了一瞪自己老虎一样的眼眸,死死盯着宁易,“你这小子,刚才说了什么?”
“一千人我打不过,一百人我打不了。”宁易比韩艺矮小得多,但他不卑不亢的声音却比韩艺还要大,还要强,还要高,还要盛,“所以我只打九十三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不多不少九十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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