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时,白府这边已安排妥当,一应都在西厢集合完毕。
白先生穿一身亚麻的白素袍,裙摆领口处绣着几只仙鹤,胸前挂着一颗蜜蜡珠子。本就高挺丰腴的她,衣袂飘飘而立于人群中,更显尊贵。
她立于西厢一楼门槛外,叫香奴点三炷香先进殿参拜城隍爷。
等香奴稳好香,顶楼的钟声敲一下,二楼洪钟接着响起,此起彼伏。
有九个黑衣小厮,束着头发在在帷幔间唱净身咒: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轩。
一众人纷纷作揖鞠躬,不敢起身。
桔梗穿青衣,鬓间插着熠熠生辉的金梭,手捧紫檀托盘承到白先生面前。
桔梗与外婆是总角之交,身形瘦小,头发花白。
在二十年前的除夕祭奠上烧坏一只眼睛,外婆与她交好,便把通天问卦的本事传授一二给她,因随母亲,她自己倒能悟出些黄老玄学,又懂驱邪镇怪的门道,所以颇受敬重。
起初辅助外婆,及到换位又尽心帮扶白先生。整个白府里的事她莫不尽心。
白先生揭去黄帕子,用极细的鹿毛笔蘸着朱砂在眉心画一计红印。
这才迈进门槛,香奴随之退到白先生身后,作揖不再起身。
白先生做出“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九字真诀的手势,继而作揖诵念土地神咒: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不得停留,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返魂香奏响,钟铃交接,音律时而沉闷迟缓,时而高亢急促,白先生做步罡踏斗。
有风吹来,铃铛在帷幔间叮当作响,灯火昏黄摇曳,有云把月亮遮起来,厢房里阴沉沉愈发阴森。姨姥姥的脸几乎是要贴到膝盖上,肩膀微微抖着。
白先生看一眼香火,烟蜿蜒着朝二楼去了,这才招呼香奴跟姨姥姥随她去二楼。香奴又退后几步,扶着姨姥姥朝楼梯口去了。
二楼的檀香味很重,姨姥姥有些喘不过气来,又因伤心,走得有些踉跄。
“第六门就是,你去跪求。切记心无旁骛,默念逝者生辰八字,再讲天黑路滑,唤他快些回家。”白先生指引着,姨姥姥拉着香奴胳膊,跪在卞城王跟前,再抬头看一眼香奴时,她已不知去向。
只白先生立在旁边,闭目凝神。眉心的红记似发光似的,姨姥姥心头一惊,专心乞求。
凉风绕颈,顺着发根直穿脊梁骨,有双手突然搭在自己肩上,凉气盘旋着,从后颈到耳根直至眼前。
姨姥姥被吓一跳,想惊叫出来却无法开口,想睁眼又眼皮沉重。只听白先生告诫“莫看、莫回头”。声音游荡着,飘忽迷离。
约莫半个时辰,白先生扶着姨姥姥出西厢。因安慰过一阵,姨姥姥舒畅许多,只白先生脸色不太好。
香奴早已经等在人群外,见白先生便匆匆奔上去。不等香奴开口,白先生先问道,“今晚又是谁家的?”
香奴神色慌张,“天宝叔家的孙子洪熙。”她环顾四周,趴在白先生耳边谨慎地讲道。
“非礼勿言。”白先生打断她。香奴作揖手抵眉心,不再言语。
“去麻烦桔梗姨,把白华接回来。”
也正是这时罗衣派人过来回话,讲姨姥姥安置在东边的客房,云针的房间已打扫完。白先生便又唤住香奴,叫跟去的人嘱托云针早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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