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左脚有旧疾,扶着后宅的楼梯,缓缓走下来。
双手执着她那扶桑木杖,哭腔道,“我这可怜的妹妹,命真苦。”又连同白先生好一阵劝说,姨姥姥这才起了身,由香奴扶着去了后宅里的西厢。
白先生忙着焚香并准备祭品,从香花果水至七宝浆无不是自己亲自动手。
外婆在厢房跟姨姥姥讲话,说到儿子身上,两人又相拥而泣。香奴规劝一阵,讲两位姥姥身体都不是太爽快,索性先说些明快一些的话。
外婆不叫香奴多管,指派去帮白先生。香奴又是了解白先生的规矩,便去后院跟乘黄打发时光。
等到院子里香火旺起来,芝麻油灯便点了整个宅子。
供桌围着还未盛开的青色莲花,淡粉的兰花草香气幽微,从弥漫的香火中依稀可辨。
罗衣穿着亚麻侧开叉的盘扣长袍,挂一条蓝色围裙到前院传饭。
立领下的牡丹绣样时儿越过围裙,被灯火映得金光闪烁。
罗衣虽是白府里的厨娘,却也是旧时管家一样的地位,只香火问卦一事丝毫不沾,有牵线搭桥的差事也是一一回绝。
白先生左手秉持三柱檀香,右手小心掩护着,袅袅青烟正穿过白先生的眉心。
她驻足环顾四周不见香奴,便稳上香去后院。
不料这厮正抱着乘黄坐在踏跺上打盹,食指上的凌霄花痕,散着淡淡的光。
斜阳过处,院里一池的莲花脱俗明丽,香奴正是莲花中人,看不出零星半点的凡间烟火。
回裁缝铺时,石心依旧跪着。
白华不搭话,径直进了正堂,云针已经回来有些时候,瞧见白华没事人一样把过错全给石心一人挑,只白他一眼,再无其他。
白华才进东厢,扑通就跪地上,虽没有言语,江师傅也知他是在为石心求情,又实在为着他的轻狂举动生气,一剪刀挥过去在眉心划破一道印记,白华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有血滴渗出。
“你干的这些,都是要命的混账事!”江师傅盯着剪刀尖,目光锐利。肉积到颧骨上,越发凶狠起来。
“知道。”白华低着头,瞧见第一滴血在石板上铺开,像是渗进青石板中一样,再无痕迹。
江师傅挥剪从黑檀柜台上扯下一块红布,丢过去白华那边。他明白师傅的意思,抬手系在额前。
“你妈怎么说的?”
“只管开剪。”
“视死看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世间事要看得明白,就得舍得下世间人。
还有你,到哪都成得了累赘。”江师傅又抬出工具箱,费力后喘口气才道,“不过这样也好。罢了,叫石心过来。”
白华起身,因是腿麻扶着门框看向门外。石心抬眼,迟疑顷刻便明白华的意思,小心地朝屋里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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