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喜欢邻居大婶，妈妈，不要让邻居大婶带我走，我会很乖的。”说着，陈静默紧紧抱着陈若怡的脖子，奶声奶气的语调里有着明显的讨好。

静默真的是个聪颖又心思多的小孩。

陈若怡心里一痛，紧紧地将静默小小的身体拥进怀里，她的泪像不会干涸的河流。

陈若怡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

“妈妈不会不要你的，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陈若怡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擦眼泪，就算动作再轻，还是被小静默发现了，于是，她伸出瘦弱的小手，一下下认认真真地帮着陈若怡抹眼泪，一边抹一边再次抱紧陈若怡，还用小手拍着她而后背安慰道：“妈妈乖，妈妈不哭。”

陈若怡的心又酸又暖。

“妈妈的乖宝贝，妈妈不哭，妈妈不哭。”陈若怡感受到怀里小人儿对自己的依恋与深深爱意，心里瞬间被填得满满的。

“妈妈笑了。”陈静默看着陈若怡破涕为笑，似乎松了很大一口气，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

之后，陈静默在漫长的人生记忆里，唯一对妈妈的记忆，就是妈妈并不快乐——这段记忆，就是后来陈若怡被病痛折磨，情绪失控的那一个阶段。

陈若怡知道自己已经被叛了死刑，再在医院住下去，除了花钱，没有其他的任何意义。

于是，很快跟医生申请了出院。

出院的时候，邻居大嫂仍然不计前嫌地过来帮忙。

医生倒是对陈若怡这样的病体，还拖着一个不谙人事的小姑娘，深表同情，但是除此之外，也是爱莫能助。

医生摸了摸小静默的头，慈爱地对她笑笑。

静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那么澄澈地看着医生，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她的眼神就是让人不敢直视，哪怕面前的只是个三岁多的小姑娘，仿佛她的眼睛能一直看到人的心里面去。

陈若怡倒是想开了，趁着所剩不多的日子，跟女儿好好享受一下相偎相依的日子，后面等自己实在照顾不过来的时候，再作安排。

但是，就连这一点点小愿望，似乎老天都不愿满足自己，陈若怡日日受着病痛的折磨，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而且身体的疼痛实在难以忍受，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感觉自己的思想和情绪都不受自己控制。

陈若怡开始性情大变，甚至很多时候，小静默都惊恐地承受着陈若怡的坏脾气和各种训斥。

小静默每每都睁着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妈妈，思想却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

“我那个好脾气，温柔的妈妈去了哪里？”小静默经常会在心里问自己，但是，幼小的她明白妈妈这是生病了，这是痛的原因。

“静默，我的乖女儿，不要怪妈妈。”陈若怡每每身体好受点的时候，就会自责，抱着静默情绪不能自已。

小静默总是默默地摇头，她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腰，将小脑袋埋进妈妈的胸口，她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

那时候，她还不太明白，其实，死亡已经距离妈妈那么近了。

也还不明白，生离死别即将上演。

而她，还不知道分别的滋味。

三岁多的孩子能明白什么呢？

有一天早晨，小静默在睡梦中微微地笑了，因为她梦见妈妈像往常一样，那么温柔，那么慈爱地看着自己，抚摸着自己的小脸，妈妈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妈妈有多久没有笑了？

小静默在梦中感觉到幸福极了，不禁喃喃地喊道：“妈妈。”一声软软糯糯的奶腔，很没有预兆地引出了陈若怡的眼泪。

“啪嗒，啪嗒......”陈若怡的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滴落在小静默的脸上，脖子上。

“妈妈！”陈静默突然梦到妈妈哭了，她一惊，一下弹坐起来，果然，看到妈妈在自己面前哭着。

小静默感觉到害怕极了，她虽然最近看惯了妈妈的哭泣，看多了妈妈的坏脾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小的心里，这次看到妈妈的眼泪，却那么慌！

陈若怡看到吓着孩子了，于是，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要换上一个笑脸，可是越是努力，越是笑得勉强。

“赶紧起来，刷牙洗脸，妈妈带你去一个地方。”陈若怡的声音很轻很柔，她生怕再次吓着女儿了。

“妈妈，是要一起去玩吗？”陈静默仰起小小的脑袋，带着试探地问道。

看着小静默对自己小心翼翼的样子，陈若怡的心里更加痛了，自己真的不该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这么苛刻，真的把孩子吓坏了。

陈若怡微笑着点点头。

小静默一下子欢呼起来，伸着两只小瘦手，飞快地收拾自己，一边收拾一边小嘴念叨着：“太好了，妈妈好久没有带我出去玩了。”

陈若怡的眼睛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追随着女儿小小的身影，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她要将女儿的小小欢欣，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子里，那样，等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就不会那么孤单了，陈若怡在心里想着。

“妈妈，我收拾好了。走吧。”小静默一边说着，一边撒娇似地摇着陈若怡的手臂。

小孩毕竟是小孩，苦恼来了哭一场，转眼，欢乐也来得快！

“好！”陈若怡双眸含泪带着笑，拿起一个大包裹，牵起小静默的手，对着她再次一笑，咬了咬牙，说道：“走吧。”

“妈妈，带这么多东西，我们要去哪里？”小静默一边走着，一边紧紧地牵着妈妈的手，问道。

一听到小静默的问话，陈若怡的眼泪就又要下来了。

她竭力忍住自己的泪，用牙齿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很想给女儿挤出一个笑容，但是好难。

“去一个，有很多小朋友的地方，还有漂亮的阿姨的地方”陈若怡忍着心底的酸楚，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继续说道：“我们小静默要乖，不要跟小朋友打架，也不要惹阿姨讨厌，好不好？”

“妈妈，我知道了，你是要带我去幼儿园吗？”陈静默欢呼着跳了起来，笑着拍着一双小手，高兴地转圈圈......

“妈妈对不起你，孩子......”陈若怡不忍心打断孩子的兴高采烈，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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