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救了他,可那又怎样?”
“我记得跟你有言在先,做不到斩断过去,就没资格站在战场上。你利用庸霖获得上战场的机会,看他落得问斩的下场,不忍心、后悔了,所以又出手救了他,是吗?”
她被戳中痛处,立刻反唇相讥。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不可救药地看着她。
“你对他旧情不忘、心慈手软,难道来日战场相见,他会感念旧情、放你一马?他一直以来站在什么立场,不写成文字堆到你鼻子底下,你就看不见是吗?非要血粼粼地刀兵相见才肯承认?”
对庸霖她怎能不恼火,父亲教导庸霖五年,他竟不肯为父亲报仇,提起他,一口怒气闷在胸,憋得她难受,她口气蛮横道。
“他如何,你管不着,也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他盯着她傲气倔强的侧脸,双拳紧握,拳上筋骨分明,深邃的眼中难得冒出火气。
“好,算我多管闲事!不过,权当我好心提醒你,城门有重兵把守,他逃不走,城中士兵定会将都城翻个底朝天,你最好通知他尽快离开那家酒肆。”
酒肆!他竟知道她将庸霖藏到了何处!
“你跟踪我!”她脱口而出。
他冷冷一笑,那表情让她面红耳赤,仿佛提醒她,在他运筹帷幄的掌心里,她的那些小手段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假意给我送伞,途径菜市口时观察好地形,又以躲雨为名,提前预定两间客房,再将庸霖打扮成醉酒的模样。店家白日里看到你我二人入住,晚上又见你扶着个酒醉之人归来,只当还是我,怎会去想已换了一个人。你做得天衣无缝,真是好计谋!比起在公子敖府横冲直闯,可谓日益千里,真是可喜可贺!”
她惊得呆住了,他说的跟事实一般无二,除了派刺客一直跟着她她想不出别的。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简直就像……就像亲眼所见一般。”
“怎么,这很难猜吗?我没想到的是,你为了救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我算计进去。坦白讲,我对你很失望。”他突然话锋一转,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以你任性妄为的品性,本不该相信你会信守承诺,可我还是傻子般地信任你。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言而无信,真以为不用付出代价吗?放心,我承诺你的自会做到,可你日后也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更多消息,也不要妄想参与任何行动!”
晏傲雪慌了。他答应给她机会手刃杀父仇人,就一定能做到——她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可阿白还在纪都,他怎么办?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远没有子奕心思缜密、做事牢靠,她还想子奕从蚌壳般紧闭的口中套出更多消息,能护他周全的消息,他怎能将她拒之千里?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为何总是与庸霖作对!你拿他的大印顺利取得了公子敖的信任,他也被削了军权,与你再无威胁,你为何要揪着他不放?莫非……”
“莫非什么?”他警觉盯住她,不露声色道。
“莫非你就这么忌惮他这个对手?”她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的脸上明摆写着朽木不可雕,恨铁不成刚!
他被她气到想吐血,狠狠地闭上眼,平复一些情绪,再睁开眼,神色一片狠厉。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免得你总瞎猜,以为我真惧怕了他。他确实是个可以一较高下的对手,我也不怕与他在战场上斗个你死我活。可若是为了去救他,被你出卖、背叛,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竟敢毁谤她,她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炸了!
“你含血喷人究竟什么意思!说清楚,什么出卖,什么背叛?”
他好整以暇,声调四平八稳,引诱道。
“我且问你,你的夫君是何人?”
“崔……崔璞啊。”她别扭道,还没适应她晏傲雪名义上已经嫁人的事实。
“那崔璞又隶属于何人?”
“公子敖……哦——”她突然领悟到他的意思,一阵心悸。
“看样子你是终于明白了。你是公子敖谋士的夫人,你的一举一动都指明了公子敖的态度。以你现在的身份,没人会将你当成一个单纯的女子。我前脚刚进纪都,就爆出庸霖要被问斩的消息,你一门心思只念着与他的旧情,都不想一想,整件事是不是太过巧合?你头脑灵活却不能思虑长远,看不透,这其实不过是他们做的一个局罢了。”
晏傲雪皱起眉严阵以待。来了来了!他果然要极尽所能地羞辱愚蠢,逼得她低头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犯,就像以前阿爹教训她那样。可阿爹已经不在了,凭谁也别想在她头上抖威风!
她突然站起来,怒道:“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怎么知道没人对他下死手?至少我亲眼所见,他身后那个将军,穿金盔银甲的那个,就是要治他于死地!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庸霖死?我做不到。”
“真是榆木脑袋!说了这么多,你是猪油蒙了心,看不到吗!庸霖突然丢了大印,纪君已对他起了疑心。他布下这局棋就是为了自保,拿自己的命赌偷大印的幕后主使会来救他,赢回君主的信任。你不去救他,他才不会有性命之忧,也只有你才会傻乎乎地上当!估计庸霖现在也很火大,因为好好的一盘棋却被你给搅和了,没抓到主谋,现在倒真成逃犯了,你这是给他帮倒忙!”
他越说她越心惊,可她死要面子不肯低头,只得嘴硬到底,至少还能保住岌岌可危的尊严。
“也就你心思深沉才会把人想那么恶毒!庸霖他是坦荡君子,行事光明磊落,怎会屑于玩弄权术?”
他被她意味深长的诋毁惹火了,胸口剧烈起伏,怒声道。
“用我时说我心思缜密,翻脸却骂我心思深沉,我方才说过,今后不会再让你参与任何行动,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骗子!”
“哼,没有你,我照样行!别说劫法场,以后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一样会救他,为了他,我的命都可以不要!”
她掷下这句伤人的狠话,扭头就走。
他“腾”地站起来,迅若雷霆,眨眼冲过来,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拽,将她原地一转,伸手揽住她的腰,低下头,恶狠狠地吻住她。
一阵天旋地转,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感到他温润又热烈的唇带着怒意肆虐着她的芳唇,凛冽的清冷将她的火气包裹,恨意深沉却又情义缠绵。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使出浑身力气猛地推开他,“砰”地一声,将他撞到屋内方柱上。
“你!你……”
她快速喘息,心慌意乱,却找不出一个词来骂人,狠狠一跺脚,怒气冲冲地出去。在门口碰上飞奔而来的戴铉,熟视无睹地越过他,走出院子。
子奕胸口翻绞,吐出一口血,顺着柱子滑坐地上。
戴铉冲进来,在他胸前点了几下,止住他的伤势。
子奕坐在地上,一脸颓败,撑着膝盖以手扶额。
他这是在做什么?
假公济私?
飞蛾扑火,不过是自讨苦吃。
“怎么,吵架了?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哪对夫妻年轻的时候不吵几架能白头到老?”戴铉宽慰道。
子奕拧眉瞥他,因被人看穿心事而不快,站起身,沉声道:“少在这里消遣我!”
“这就生气了?”戴铉看起来很开心,“生气就对了,多生气才有人情味,看起来才更像个正常人。”
“你何时看我不正常过?”子奕白他一眼,有气无力道。
“从我认识你起,你就凡事只问对错利害,永远不会出错,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疼痛,活像个潭水幻化的假人。所以说,晏姑娘真厉害,能让一汪寒潭动了凡心。”
“多话。”子奕表情开始不自然,勉力想要站起来。
“小心后背的伤!”戴铉小心地搀他起来,“不过,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她怎么发那么大火,动手打人了?”戴铉问。
“出去!”子奕脸上一红,怒道。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