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詹县令,陈师爷什么都不是。
“没办法啊,”詹时雨看着陈师爷:“本朝四川右布政使敖英书中有言,‘破家知县,灭门刺史。’,不过那都是正德年间的事情了,自嘉靖、隆庆之后,县官与在地士绅,从来都是斗而不破,互相扶持一般。就说本县,赈济、水利自不必说,便是一年的正税、摊派,离了这些缙绅大户,可有能办成的?”
“大人的意思是?”
“府台大人那里下了严令,今年的夏税便算了,秋粮不可再出纰漏。”詹时雨看着师爷:“这是第一要务,陈兄千万为我上心。”
“那杨家的请托……”
“本县绝对不会同意。唯器与名,不可以与人。杨家已有其器,绝不可再使之有名。不然明日之洋县,又是何家天下?”
“可是……”
“静观其变。”詹时雨轻轻敲打着礼单:“杨家此番前来,也不过是知会我一声,你觉得汉中、西安那边,他们不会活动一番?杨世禄这辈子没中过功名,如今能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不失心疯才怪。”
“那个杨渊,大人似乎很看重。”
陈师爷又试探了一句。
“若是过了县试的就算我的门生,那我这三年攒下多少弟子?不过是看在杨家的面子上罢了。更何况他舅舅又是那位。杨渊的确有不凡的地方,不过现在轮不到他来执掌杨家,等他执掌杨家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去何处了。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陈兄是我肺腑人,这些话你莫要同旁人去讲。”
“学生明白,明白。”
这边县令与师爷交心,那边杨世禄、杨渊父子也回转府中,杨渊一路上皱紧眉头,仔细思量。
适才杨世禄与县令詹时雨之间的那套机锋,自己听得大概算是明白。
也就是杨世禄借着匪情逼着詹时雨拿出来一个态度,而詹时雨却始终不表态,于是双方不欢而散。
练兵一事尚未开张,便在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可谓出师不利。
看着前面杨世禄的背影,似乎老头子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潜之?”
前面的马上传来一声问,杨渊赶忙一夹马腹,往前赶了几步。
“父亲大人。”
“你最近倒是颇留心西学?”
“哦,西学多涉及军国之事,平日儿子也多上心些。”
“汉中府推官韩云,精通西学,你回头挑个日子跟你大哥去汉中府拜会一番,詹时雨送你的那本《守圉图说》,就是他弟弟韩霖所著,他们家有一位自泰西云游来的高则圣,韩家精通泰西铳法,那本书你要仔细研读,若是以后乡兵一练,除戚少保《纪效新书》《练兵实纪》之外,尤其要学泰西铳法。”
“韩大人信奉天主吗?”
“嘿嘿,没少因为这个同士林中人起冲突。”
杨渊口上应诺,心中却起了犹疑。
这位杨老头平日里没少下苦功啊,可以肯定的是,老杨头编练乡兵的心思恐怕藏在腹中不止一两日了,没准他这念头起得比自己还要早。
不然胸中如何有此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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