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唐……这样的称呼让凌诺伊不禁有些想笑,这些南方的家伙们依旧把自己的大唐当做是蛮族之国,东施效颦之物。
近字,一表远近,二表时间,区分的就是旧唐的华夏和新唐的北族。然而,北族与华族又有何异?这些冠冕堂皇的华族纯血之民,现在不仅虔诚的供奉起了天竺的佛教,就连西来的“拜火神教异说”他们也深信不疑,而对源于华夏的昆虚教,反而无人重视。
“大人且慢,贫道属昆虚教,一心慈悲向善。虽然很感激大人的拔刀相助,不过能否稍等老夫片刻,送这等亡物安息?”悲悯的语气和虔诚的恭敬,凌道长将近在眼前的矮壮军士对待的如同是神像。这样的虔诚,有种无法拒绝的力量。
“请尽快,烈日当头,我等军士身上百斤之重,虽坚毅过人,但依旧炎热难当。请贵客多为我们三思考虑。”陈端锐无可奈何,只好妥协,但是脚下依旧踩着“歹徒”首领——齐昌王皇子,不让道长靠近。
凌诺伊走到陈端锐面前,蹲了下去。陈端锐以为这老道如此不明事理,抽出一刀狠狠的插在齐昌王的头颅旁,意味尽显,希望老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好意思啊道长,我在太阳曝晒下久了,有些站不住脚,只得以此支撑,请见谅。”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凌老头,语气当中没有丝毫的客气。
凌诺伊全然不顾近在咫尺的刃片,异常淡定冷静的扶起那具和皇子一样,被射成刺猬的尸骸。
“道长,我的罪业……清了吧……”尸骸仅剩最后一丝生气,仿佛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一命呜呼。能够活到这个点,完全凭借的是他心中的执念。这和凌老头之前保证的“很难再死亡”完全不一样。
这样虚弱缥缈的声音听起来,就和濒死的人类一模一样。可是,这不是人的玩意儿,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的?对起初那声,不属于人类的怒吼记忆犹新的李成茂,惊讶的想着。
耷拉在肩上的脑袋,脖子已残破无力,污血在颈以下随处可见。但凡肉眼可见的身体部分,都被蛆虫一层一层的覆盖起。胸口处疮口龟裂,鲜血如泉般喷涌。那尸身的干枯躯干已和骷髅无异。
“还清了,你做的很好,你……再也不欠任何人的钱了,再也……不欠了。”凌道长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愧色,声音甚至哽咽了起来。
“那好……找到我女儿……告诉她……她爹为国尽忠,不是……叛徒。”憔悴虚弱的声音出自残破的躯体。尸骸的脸努力呈现出自豪,他想以此强装活力来欺骗死亡,可死亡从来都不会给凡人赎罪的机会。
“其实……你没大还丹的……我一直知……”还没来及说完,便断了气。这一次,或许真的不会再被召唤出来了。诡异的微笑如同是黑色的玫瑰,绽放于晴朗的天际,尸体的脸竟呈现出平生最轻松的时刻。可在别人眼里,尸骸此刻确实极其骇人的,那不忍直视的邪笑,浊血,恶臭,蛆虫以及腐烂的**。
陈端锐的刀光都有些嫌弃的颤动,要不是必须守着脚下这“歹徒”,他早就拔刀,退避三舍了。
然而凌道长依旧安定的陪护着,面色慈祥,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一点都不在意满手的污血秽物。眼眶中也渐渐有了一些湿润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总该为他做些什么。
凌诺伊一手扶起尸体,另一只手轻轻拂去尸骸表面的尘埃。然后暗中在掌心凝结出一股精纯的道气,缓缓的在它背后梳理着,手掌所经之处,蛆虫无处遁形,钻出体内见到烈焰骄阳之后,纷纷化成缕缕青烟。至少……要让你在死后,不要经受任何的痛苦。
片刻之后,微笑永远的铭刻在了尸体的脸上。
“王三,你和我,我们都是面具,神用过的面具,人人生来……如此啊。”凌诺伊在心里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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