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说这话时语气都有点激动。
在她看来,这个王燕,真是老懵懂了。竟然还敢到她面前来逞强逞能。一个农村妇女,一个连孩子的学费老公的医药费都负担不起的农村妇女,竟然跑到她这个亿万身家的女强人面前叫嚣。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货色呀。
她咬了咬牙,嘴里露出不一样的光。她的身旁没有其他人。保姆被她安排回香港了,老陆也回香港去参加聚会了,本来她也是要一起回去的,觉得那样不能发泄心中的愤懑,特别是听到易可欣的爸爸又病了,没有钱交住院费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就燃起了熊熊火焰。
一个市井小民,怎么可以跟她这样的商场女强人相提并论。
特别是她说话那一股要强的劲儿,真塞人肠胃,让人透不过气。
“妈,为什么要这样?你还跟易可欣的妈妈怄气,那不是太那个了吗?你跟她没有可比性呀。”陆庭非觉得妈妈没有必要跟易可欣的妈妈去比,两个人八杆子打不着,根本就不能放到一个平台来比。
有什么好比的。
“你不懂妈妈的前世今生,也不懂你爸爸的前世今生,知道不就好像易可欣也不懂得你的什么北极看日出,知道不?”姐只能说这么多,总不能把老陆年轻时候的事情,合盘托出,说给儿子听吧。
如果姐真敢说,陆庭非未必愿意听。
长辈的那些事情,早已经成了过眼烟云。陆庭非可没有什么兴趣。他言简意赅,“妈,您真决定一定要这么做吗?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当然。”姐也言简意赅。
陆庭非挂了电话。
脸挂了了层霜似的。
兜里没有钱,这样的日子他从来没有遭受过。
现在,自己喜欢的女孩的爸爸病了,自己却拿不出钱来付医药费和住院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呢?
他硬着从头皮,从洗手间出来。
易可云在侧面喊他,他都差点没听见。
“没有借到钱吧。”王燕白眼一翻,冷笑一声呛气道,“我就知道,你是借不到钱的,这个会社就是这么现实,我在穷人堆里呆了这么久,最了解人性了,什么是墙倒众人推,什么是落井下石。我也是受够了。你这个样子,怎么会有人借钱给你呢?
王燕还在说,易可欣自动关耳朵。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耳塞,塞到陆庭非的耳朵,“走吧,别听她唠叨,我怀疑她这么多年被贫穷煎熬得,应该是有强迫症了。”
陆庭非一怔。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诋毁王燕的嫌疑。但是,陆庭非听起来还是觉得暖暖的,而且,易可欣给他戴耳机的动作。
我的妈呀,多像老夫老妻给自己的伴侣戴耳机一样的。
多么自然,多么顺手。一点尴尬的样子都没有。
“都坐车去市中心医院,在这里坐123路公交车,三站地就到了,这个医院离这个机场最近,我想爸爸现在应该已经进手术室了。”易可欣刚刚接到姐的密信,她在信里告诉她,她爸爸已经进了手术室,一切平安,让她不要担心。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突然对姐有了好感起来。
曾经记忆里的那个姐刁蛮任性,不可一世。因为有钱而张狂得不得了。但是,但是,她刚才发过来的信息,真是难得一见的谦虚呀,她竟然说,“易可欣小姐,不好意思,因为情况危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让你爸爸自己签了字,然后让他进了手术室,真心不好意思,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和责任。还请你不要太着急。”
卧超卧超卧超,这性格转换得这么快,连易可欣都有点难以置信。
她回头看了看陆庭非。
一脸的谦虚和成熟稳重。这个时候的陆庭非跟她妈妈刚刚发信息的那个神情,应该很吻合,这个时候,易可欣才有一点点相信,陆庭非,真的是姨的儿子。
“你刚刚是不是打电话给你妈了?”易可欣抽回视线,装作很不在意地问。她知道问这个有点搪突,本来也不想问,不问的话,怕陆庭非心里着急。
她明明显显知道,陆庭非的卡是被他妈妈冻结了,但是,她自己却又在那里照顾她爸爸。这个事情的目的,只有一个,在老陆的这个家里,真正有话语权的,是她姐,而不是陆庭非,她想要王燕给她必要的尊重,而不是她的女儿被她的儿子看了,她就可以目中无人似的。
“没,没,唉,我只是了洗手间。”陆庭非极尽掩饰。这个事情的本身问题没有解决,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妈妈,背恶人的嫌疑。本来女人之间的关系就特别的微妙,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爱,有时候也会有莫名其妙的恨,所以,跟女人打交道,要特别的留心,一不小心,就是拉开了一个导火索。
易可欣只回了一下头。
也没有再多问。
男人不想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果想拿个锄头去刨根问底的话,那样只能显示自己多么的幼稚和无知,其他什么信息也得不到。
四个人一起往前走。
直到走出机场。
王燕跟在后面,横气不出。
心里却格外的懊恼。这个时候,只有她最着急,因为她的心里没有依靠,女儿身的钱不多,陆庭非又靠不住,儿子还没有大学毕业。
没有钱的话,老易怎么办?
她可不想前半生缺钱,后半生缺人。
缺钱还可以忍受,缺人,那就不得了了。要命的事呀。
怎么办怎么办?
她走在陆庭非的后面,迟疑着问陆庭非,“怎么办?真的没有钱了,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要让老易就这样,就这样放弃治疗了吗?那个医院,不交钱,可是不会做任何事情的呀。”
声间虽小,但是,易可欣还是听见了。她用眼睛瞥了她一眼,心里暗道:谁不知道你阿妈是女人,早知道如此,年轻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一遇到事情就知道抢天呼地的,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陆庭非转过头安慰她,“没事的,阿姨,大不了,我把我手的表当掉。”
王燕下意识的看了看他手的一块表,圆圆的,大大的,灰灰的。看起来很平凡很普通的样子。她的眉头一锁,心里也悄悄地收紧一个破表,当掉最多也就值一个挂号费,有什么好炫耀的。
王燕是这么想的。
一块表对她而言,不会超过一千块。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超过一千块的表。
而且,好多人都不带表,她也不怎么想戴。
觉得没有什么用。
易可云走在王燕的后面,他抬眼看了看陆庭非手的表,就那牌子,他只瞄了一眼,心里忽然一紧。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看不懂,一块表,就好比普通人一套房。”易可云感叹自己的遇见,也在心里暗暗叹息,人之间,真的是有阶层的,三十层天,层层有自己的生活标准和生活标配,有时候,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像,有些人终极一生,赚到的钱,还不够人家戴在手的一块表。
“车来了。”123在站门前晃了一下,低吼一声,泄气地吼了一声后,突然停下。
四个人依次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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