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宁深深地看着他,诚然,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来之前,对这位大公子的判断,竟错了个彻底:“既知凶多吉少,大公子为何还要去呢?”
字恒笑了,笑得坦然,那是沐宁从未见过的通透:“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父亲年事已高,老三就是个玩世不恭的,老二嘛……这算来算去,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可是我听说,贵族的二公子,可不是个安分的。”沐宁道。
字恒摇了摇头:“由得他争去吧,我没兴趣。”
“那芮芮呢?若非为了争储,她不会被害得那么惨。”沐宁反问。
字恒苦笑一声:“正因如此,我才希望,她离这些事越远越好。况且,有沐姑娘擎天护着,那小妮子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沐宁挑了挑嘴角:“那晚在都俞城的,果然是大公子啊。”
字恒并不否认:“你待她很好,她在你身边,会比跟着我要快乐。”
沐宁的鼻尖涌上了一股酸意:“小萝卜头很幸运,你是个好父亲。”
字恒定定看着她:“沐姑娘这是答应了?”
沐宁想到这些年来源源不断上门挑衅的怨灵,知道这将是份苦差事,可她还是应道:“我会尽我全力,护她周全。”
“多谢。”字恒道。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字恒的目光又跳向了远处:“若我不在了,别跟她说,她还有个父亲,我不想让她伤心。”
沐宁苦笑一声:“她若问我,我不想瞒她。”
字恒没有回她,他的深思已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沐宁望着他的背影,只觉这个雄伟的身躯里,却装了无限的寂寞。脑海中莫名跳出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就像话本子里写的,俏丽佳人从树上掉下,一个面容姣好的公子稳稳地接住了她,两个人都是甜蜜的神情。
之前她的脑子里总是闯进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身边人的执念。执念积累久了,幻灵便会感觉得到。
她猜,这是字恒与他夫人的过往,只是她很奇怪,这看起来美好的感情,究竟又经历了什么,让原本圆满的家庭家破人亡?
她刚刚起了点无耻的看戏的兴趣,脑海中的画面便像是蜡烛燃尽一般,“啪”地消失了。
冥界没有昼夜,常年都是黑漆漆的样子。沐宁方踏出八百里黄泉,发现天已蒙蒙亮了,却不知道,神界已过了几个昼夜。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一见她的身形,便蹦蹦跳跳迎了上来。
沐宁的余光瞟到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一千年前开始,沐宁试着去治他的疯病,病是没见好,人却像个跟班似的,她去哪儿,他跟到哪儿。
“前辈。”沐宁略向他作了一揖。
老爷子嘿嘿地朝她笑着,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前走。沐宁浅笑,却笑得有几分苦涩。或是她医术不济吧,努力了这么久,老爷子一点都没有好转。每每想到这儿,沐宁便觉得心里堵得慌,原来,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回到医馆,元氏有些惊讶:“姑娘这么早便回来了,还以为您会先去都俞呢。”
沐宁眉头紧锁,问道:“字彦是不是来了?”
元氏笑道:“姑娘神机妙算,字彦公子昨日便到了,只是喝得烂醉,老婆子自作主张,将他安置在客房了。”
老爷子实地松开了沐宁的手臂,自顾自地去了后院。
沐宁望着他的背影,微颦了颦眉,只觉得老爷子步履之间颇有章法。却未多想,大步一迈,闯进了客房,流利地掀开了字彦的被子,道:“你哥要去讨伐恶魍一族,你不去劝劝。”
字彦蠕动了一下,及其难受地用手臂挡住了闯进眼睛里的光:“劝过了,被他扔出来了,还设了个透明罩子不让我回去。”
沐宁揉了揉鼻子,她闻到一股好大的酒气。
字彦睁了眼,看向天花板,有些失神:“大嫂走后,大哥的心就死了。或许对他来说,想要的,不过是一场解脱。”
沐宁摇了摇头,不可置否:“不会,他还有牵挂,有牵挂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生命的。”
字彦沉思良久,道:“或许,我不该替他穿话,让你去见他。你说的对,若没了芮芮,他当真是没有任何牵挂了。”
“说来惭愧,去之前,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面。”沐宁苦笑道
字彦坐起身来,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芮芮呢?平日里她一大清早就出来闹腾了。”
沐宁翻了个白眼:“你才想起她来,我送她去都俞了。”
“你把她送到那死狐狸身边了?为什么?”字彦跳了起来,他一向不喜欢那只狐狸。
沐宁长叹了口气:“你出门带脑子了吗?我不在云城,那些个不老实的若找上门来,谁能保证那小萝卜头的安全?”
“哦。”字彦眼神呆滞,像是还没醒,下一瞬,却又突然炸了起来,快步往外走:“那我们赶紧把她接回来。”
沐宁挑了挑眉:“我们?你要跟我一起?”
字彦停住脚步,转头看她:“怎么了?不行吗?”
沐宁眨了两下眼:“没事,可以。你自己保重。”
“哈?”字彦纳闷的看着她,不明所以。
沐宁回了自己的房间,将一身劲装换下,便携了字彦一路往都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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