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之玹没有阻止妙珺,兀自端着茶盅抿了一口,眼角余光注意到孕妇眼神毫无惧色地看向自己,心里狐疑了一下,忙压着声音提醒妙珺:“皇后莫要多管闲事,此事牵涉皇族子嗣,五哥自己都说不清的事,你我更不该多管。”
妙珺本就因他原谅宇文珏压了火气,乍听这话,愈发难受。
“依着皇上的意思,就该让这孕妇在寒冬的地上跪着大哭?!”
“她现在已经不哭了。”荣之玹道。
妙珺气得不愿与他坐在一处,忙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孕妇,“若这孩子真是贤王的,皇族自私自不该流落在外,若这孩子不是贤王的,查问清楚,帮她找到孩子的生父便是。”
“若孩子的生父也不愿担责,又当如何?”荣之玹把问题抛回去,“皇后可曾想过这女子跪在此处,压根儿就是在等你我前来?”
德利迅速扶着妙珺远离孕妇,“皇后娘娘,陛下的话不无道理呀!”
妙珺心里咯噔一下,见女子又落下泪来,也不敢吭声,忙道:“你有孕在身,我和皇上都不会伤害你,不过,你得老实回答,你可真是掐着时辰过来的?!”
她和荣之玹出宫门,再不是从前随便遛弯。护卫先鸣锣开道,御驾方随其后,自宫门来到这里,足够这女子先来折腾一番。
女子颤巍巍地抚着肚子跪在地上,“皇上,皇后娘娘,民女名叫牡丹,从前在粉香阁抚琴,是卖艺不卖身的,贤王前几个月去过一回,许诺了要给民女赎身,可他转脸便不认账,自己的骨肉也不肯要,民女是没了法子了……”
妙珺恍然大悟,“所以,你还真是算准了时机来的!”
牡丹又道:“皇后娘娘明察,民女绝无冲撞帝后的野心,如今民女被粉香阁赶了出来,这肚子也等不得……且民女本无多少积蓄,为了养胎已经花光了,如今也没了住处。”
荣之玹搁下茶盅,冷眯着鹰眸,盯向女子,“你如此有心机,赚银子找住处,自是不在话下。你若赖定朕的兄长是王,便在此撒泼耍赖,朕不介意让你一尸两命。”
女子被吓得花容失色,恐惧地忙叩首喊道:“皇上饶命,民女不是来讹钱的……”
德利也听不得她的辩解,抢言道:“你不来讹钱,是不是想母凭子贵,当贤王妃?!你当皇后娘娘仁善,能被你唬住?!”
牡丹再不敢多言,忙起身弯着身躯后退,“民女这就走,民女不敢放肆,也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妙珺看她可怜,一时间心口钝痛,眼见着女子捂着身前的大肚子匆匆出了大门,只觉一口气压在嗓子眼上,“之玹,万一那孩子真的是贤王的……”
荣之玹眉头打成了死结,心里却知道,这事儿怎么处置都不会妥当。
“就算那孩子是五哥的,依皇祖母那般行事,若知道五哥与花楼女子有了子嗣,不摔死也得掐死,反倒是让那孩子活在宫外安全些。”
说完,他给德利递眼色,“去拦住她,给她一百两银子,莫要多给,另给她找一个合适的住处,莫要太招摇的小院即可,找个稳婆与她一起长居,免得出什么意外。”
“皇上没有必要如此!”
“朕的话,你竟不肯听?”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安排。”德利硬着头皮跑出去,忙带着一队护卫追上孕妇,却见孕妇竟是横坐在街上便哭嚎……
“大家都来评评理呀,皇家就是这样欺负人的呀!贤王抛弃妻子,皇上皇后也……”
“住口!”德利怒斥,“皇后一心想救你,是你不识好歹,妄图欺瞒,还敢在此恶人先告状,你可真是活腻了!”
“我……”女子又要张嘴大哭。
德利不耐烦地道:“快起来吧,皇上也是体谅皇后娘娘对你的担心,特派杂家过来,给你送银子,安排宅子,你若再胡闹,败坏帝后清誉,这些护卫和杂家可容不得你!”
贤王府的厅堂内,妙珺困惑地看荣之玹,愈发看不懂。
这人仍是冷冰冰的,且他那般处置也并不算十分厚道,却莫名地有些阳光般和暖的感觉。她嗓子眼上压着的那口气,就奇怪地疏解了。
荣之玹注意到她的目光,“你就打算那么远着我?”
妙珺忙挪回他身边,依进他怀里,“其实我怜悯她也是不妥。”
荣之玹环住她的肩,疼惜地在她额角轻吻,“不怪你,背后高人指点她,她才能如此精准地将刀刃刺在你的软肋上。”
“高人?”妙珺狐疑地抬头看他深沉的眼睛,“是太后,还是万无一,还是上官如?”
荣之玹听到门外的动静,忙在她肩臂上拍了拍,迅速松开她。
妙珺注意到有人进来,忙坐端正,并扶了扶头上的发髻和凤冠。
德太妃元秋虹被宇文珏搀扶着进门,却走路一瘸一拐的,脚下只能迈着小步子,两只手无意识地颤抖摇晃,脸色也蜡黄,且脂粉未施,分明是病了许久。
见荣之玹起身,妙珺也忙跟着起身俯首一拜,“给太妃娘娘请安!”
“皇上、皇后客气了,我这种不中用的婆子,怎承担得起如此大礼?”元秋虹自嘲地一叹,满身沧桑抑郁,便随着那一口气,溢满了整个厅堂。
见荣之玹和妙珺一起敬茶,她惶恐地不敢再推拒,忙接过来喝了,又一阵感慨地哀叹宇文珏没有福气娶个好媳妇。
荣之玹道:“五哥的福气,都在他自己手里,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争取和把握。”
“皇上这话在理,可他偏混吃等死不肯争气。”元秋虹摇头又是叹息。
宇文珏见妙珺直盯着母亲的手,忙道:“母亲对父皇用情太深,父皇驾崩那一日,母亲服毒要自尽跟着去的,所幸我及时赶到,谁成想,救回来便成了这个样子。”
妙珺抿了抿唇,本想上前给元秋虹诊脉,思及宇文珏过去的罪行,还是忍住了。不料,荣之玹竟突然开口……
“皇后医术高明,说不定能医好太妃娘娘。”
“没有……没有……我才粗浅学了几年而已,医术浅陋,可比不得师祖他老人家。”妙珺尴尬地笑了笑。
元秋虹又唉声叹气,“凭珏儿对皇上的所作所为,我可是不敢给皇后和药王前辈添麻烦的,我只盼着能早一点去见先帝,偏又怕珏儿再谋划那些个卑鄙恶毒之事……”
说着,她恨恨地剜了一眼宇文珏,恨铁不成钢地斥道:“我早说过,你做的事迟早会遭报应,如今可是众叛亲离,生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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