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知道林如海是太上皇延康帝的心腹,随着当今皇上元雍帝权势逐渐稳固,皇上必然会出手对付林如海。
而且据他推测元雍帝极有可能已经出手了,否则依着林如海现在的身体状况,他绝不会在今年九月就因病去世。
这段时间不管是从他为林如海请的大夫诊断情况来看,还是他自己对林如海的身体情况的观察来判断,陆璟都得出一个结论,林如海绝对不是单纯病死的那么简单。
林如海如今的身体虽说失了调养,小病不断,但总体来说还算康健,也没得什么大病,再支撑个一两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绝对不会在短短几个月后就药石无救撒手人寰。
因此陆璟判断林如海的死恐怕另有原因,而且极有可能和林如海如今的身份立场有关。
林如海身为延康帝的心腹,在他被延康帝钦点为两淮巡盐御史的第一年,延康帝就因诸皇子夺嫡宫变之事而心灰意冷,再加上延康帝当时悲痛过度,身体也不太好,就将皇位传给了当今皇上。
延康帝退居太极宫中后,虽然名义上不再理会朝政,但实际上对朝政仍然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只不过这三年随着元雍帝继位日久,手中的权势已经逐渐超过了太上皇,但时至今日延康帝手中依然紧紧攥着一些紧要地区的财政大权。
当今圣上元雍帝在继位之初,一切听从延康帝的安排,元雍三年依然钦点林如海做镇两淮巡缴盐税,可是随着这两年元雍帝权势渐深,朝中局势逐渐稳固,皇上越发想要收回一些地方的财权。
尤其是江南地区的织造和盐政这两项税赋重权,不过江南织造被甄家把持,如今延康帝和甄太妃尚在,元雍帝对甄家仍有顾忌,因此他就将矛头指向了权势和根基都不如甄家的林如海。
陆璟综合所有信息后判断,林如海的死应该和元雍帝有着莫大的关联,极有可能是元雍帝逼死了林如海。
因此陆璟打算借着今天探望林如海的机会提醒他,让林如海能够早日从两皇博弈的漩涡中脱身出去,争取度过今年九月的生死劫难。
陆璟看林如海对着公文愁眉深琐,猜测很有可能是元雍帝已经开始对林如海发难了,于是问道:“老师,可是京中传来了什么让老师为难的政令?”
林如海放下手中的公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装作无事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朝廷催缴盐税的公文罢了。”
陆璟看林如海强行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心中感叹,想必林如海也察觉到了元雍帝的心思。
他随即说道:“弟子看老师近日来颇为劳累,虽然公务重要,但老师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嗯,怀瑾有心了,为师自会注意!”林如海勉强挤出笑颜说道,他察觉到皇上近来似乎对他愈发不满了,尤其是最近三个月,朝廷传来的旨意更加频繁,言辞也越发严厉,种种迹象都让他忧心不已。
陆璟看到林如海强掩忧虑,也不说公文内容,想着林如海可能是不想让他牵扯其中,但他若是不参与,恐怕也没办法改变林如海的命运,就继续问道:“老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弟子虽说还未踏上仕途,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弟子或可为老师分担一二!”
林如海看陆璟坚持,就知道他刚才的表现,没有瞒过他这个精明的弟子,沉思片刻后林如海便苦笑道:“也好,怀瑾你素来聪慧,想来也能帮为师分解一番!”
“老师请说!”陆璟听到林如海松口,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就怕林如海一个人硬撑着,落得个和书中一样的结局。
林如海稍微思考片刻,便措辞说道:“自从去年十月开始,朝廷就不停的下公文催缴盐税,而且近几个月来,言辞颇为严厉,似是对盐税数额不满。”
“为师自任职以来,盐税每年都有增加,我亦写信询问,朝中并没有御史参奏为师,也未听到皇上对为师的不满,因此为师颇为不解,不知朝廷此举背后有何深意?”
陆璟心中一叹,林如海虽然没有提及太上皇和皇上在朝堂上的博弈,但也说出了他此刻的处境,皇上对他还坐在巡盐御史这个位子上已经开始不满了。
据他所知巡盐御史不仅负责考核盐道官员、发放盐引、监督盐商专卖和收缴盐税,还管着整个盐道的盐运司、盐课司等各个部门,手中权力极大,一般三年一任,像林如海这样连任数年的情况极为少见。
本朝总共设置六位巡盐御史,两淮一人、两浙一人、两广一人、福建一人、长芦一人、河东一人。
如今两淮和两浙地区的盐政都不在元雍帝手中,只有长芦、河东以及三年前新增加的两广和福建四地的盐政被元雍帝控制。
但单论两淮的盐政收入就能抵上长芦、河东、两广和福建四地的盐税收入之和。
而且近年来全国天灾不断,不少地方都发生了饥荒,去年冬天北方有三个省份都遭了雪灾,如今朝中府库极为空虚,根本拿不出救济银子,想来这也是元雍帝迫切想要收回两淮和两浙盐政财权的原因所在。
陆璟隐晦的提醒道:“可是皇上不欲老师担任此职位,想要让老师自己主动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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