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峰上,纪云幽幽叹道:“没想到,李书文也死了。”
江玉藻大惊:“谁?谁死了?李书文?钢拳无二打,神枪李书文的那个李书文?”
“你一个穿越者竟也识得李书文?”纪云有些吃惊。
江玉藻煞有介事道:“认识,自然是认识的,蘑菇亲爹嘛。”
纪云一脸疑惑:“什么蘑菇?什么亲爹?”
江玉藻挥挥手嬉皮笑脸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纪云只当这是江玉藻从异世界带来的无聊玩笑,便不再追问。
“瀛国用三位横纲换来了东胜神洲第一武夫的陨灭,这样一来攻破无双剑阵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而且没有了李书文坐镇的山河剑阵,其威力也是大打折扣的,但李书文的死也确实蹊跷,其中诸多细节都难以推演。”
纪云抱怨一句,“没有了钦天鉴,很多东西就看得没那么清晰了。”
“怎么地,纪先生后悔了?”江玉藻玩笑一句。
纪云笑骂道:“后悔!后悔得很呢!”
笑过之后,江玉藻没来由问一句,“纪先生何时动身?”
纪云没有立马回答,只是望向山外南部战场方向,而后轻声道了一句:“万事俱备,只等晏宗主的一个信号了。”
江玉藻心中其实知道纪先生所说的那个信号是什么,她将怀中熟睡的娃娃放到一旁的小书箱之上,用挡板固定住。
“纪先生,给玉藻讲讲你的故事吧?”
纪云感到有些奇怪,“前尘往事有些不愿意记起,有些也遗忘得一干二净,待日后你去查看钦天鉴,知道的不是更清楚更全?”
江玉藻摇摇头,“那到底是别人口中的你,我只想听听你自己口中的自己。”
纪云大笑,好一个自己的自己。
“我纪云被人骂了大半辈子,一生多是些腌臜之事,若丫头你真想听,我不如给你讲讲我老纪在朝为官之时做的那些个豪情壮举?”
“你莫不是要讲‘侍郎是狗,御史吃屎’的故事?”
纪云摆摆手,“诶,那多是些后人杜撰的小故事,我纪云虽性子耿直,但一生胆小怕事,哪敢如此顶撞其他官员。”
纪云将双手置于膝盖之上,淡淡说道:“丫头,你穿越来这个世界,是有重任在肩,这个国家这个王朝已经烂透了,是改革它还是推翻它,你且自己考量,但将来不论走哪条路,你也必将会走上政治之途,在这里先生就给你提一个问题,你且听好。”
江玉藻正衣冠,正襟危坐。
“自古以来,朝堂之上是贪官多清官少,贪官与清官也相看两厌,那先生就问你,你可知是贪官误国的多还是清官误国的多?”
江玉藻沉思片刻,没有思索得一个满意的答案,只要出声回道:“请先生明示。”
“赃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盖赃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为非;清官则自以为我不要钱,何所不可,刚愎自用,小则杀人,大则误国。”
江玉藻回道:“先生的意思是清官会割裂自己与他人,从而误事?”
纪云点点头,“不错,清官的毛病在于道德上有一种绝对的优越感,这使他们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问心无愧,从而容易陷入自以为是甚至刚愎自用的境地。对自己的行为盲目自信,做事所凭恃的只是道德上的居高临下,现实情况、世俗人情一概斥之为乡愿,只顾一点,不及其余。这种心态是极其有害的,往小的方面说,比如听理刑狱时,容易滥用刑罚、草菅人命;往大了说对国计民生无所补益,反而会误事。”
江玉藻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想法,是玉藻浅薄了。”
纪云继续道:“将清廉和贪腐寄予个人道德修养,本身就是悲剧,观以往历史,凡政治相对清明的朝代,无不是以完善的制度和严格的法律来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若是单纯以道德准则约束官员,则容易矫枉过正。”
几段话自纪云口中缓缓说来,一番圣人气象尽显。
这时,江玉藻提出疑惑:“先生所说清官误国之论,确有其依据,可在玉藻看来,误国的官员非是以是清、是贪来界定的。”
“哦?丫头你来说说看。”纪云正衣冠,同样洗耳恭听。
“所谓清官误国,所谓贪官误国,误国皆在于为官者是否庸碌,若是能吏、干吏位于机要之职,在玉藻看来,贪点倒是无可厚非,当然也不能贪过了界,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那也是自掘坟墓,但若是一庸才占据要职,那不论其贪污与否,于国家于人民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江玉藻继续说道:“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其有七情六欲,人们讨论道德与欲望之时总是喜欢割裂开来讲,其实这二者本就是一件事,即人情世故。为官之道离不了人情世故,治国之道亦是如此。
如先生你所说,那些高高在上的道德楷模们,以自己的道德准绳约束世人,自以为高人一等,实则便是将自己束之高阁,自然会受到主流的排挤,他们不晓得人情世故,乍一看是顺应了民心,获得了百世的芳名,实际上是以忠他人之事,成全自己一人之名。
而另一方面,那些行贿受贿的官员,的确可憎,以百姓的鱼米养肥自己的口袋,站在大多数人的立场他们确实不配为父母官。但如果我们换位思考一下,自己站在他的位置会怎么做?在一个制度尚不完备的国家,在一个人民素质普遍需要提高的时代,我们是会选择去做一个曲高和寡的道德圣人,还是做一个同流合污的能臣干吏?”
说到最后,江玉藻生怕纪先生误会,还不忘补充一句,“纪先生,我这么说并非是为那些贪官污吏洗脱,而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纪云高声大笑:“好一个庸才误国,丫头,告诉我,你到底几岁了?光看你外表实在难以想象,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解。”
江玉藻双手捂住脸蛋,笑嘻嘻道:“人家不过就是个几千岁的花季少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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