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虎的房子只是一间窄小的瓦屋,外围用篱笆圈了一小片地用来养鸡,只需几眼就可以将屋内看个一览无遗:一张用石砖堆起的矮床,盖着一张散发着异味的旧草席和脏得辨认不出颜色的破棉被,屋角堆着不少积灰的酒坛子,家里唯一看得过去的,只剩一个衣箱。
杜子央用扇子在鼻前扇了扇,用来驱散空气中难闻的味道。“刘虎估计很思念亡妻,所以日日借酒消愁。”
曾汶鹤环顾了一圈屋子,屋内已经没有半点女主人曾经生活过的气息。“你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杜子央蹲下身,手指轻轻摩挲着衣箱边刻着的莲花并蒂图案,雕刻的手艺并不高明,但图案光滑,应该是被抚摸过成百上千次了。“这屋里的东西样样破旧不堪,唯独这个衣箱表面擦得干干净净,这莲花并蒂的图案又是恭贺新婚之喜的,大概是他亡妻曾经的嫁妆吧。”
“杜少卿今日来复勘受害更夫的家,莫非是信不过我部下的搜查?”
“非也非也,只不过不同的视角,能发现的线索也不一样。”
杜子央掀起草席,一股浓浓的霉味扑面而来,他赶紧放下草席跳到一边。“咳,你的部下之前已经把他们的人际关系调查得一清二楚,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总之咱们就这么找一找,没准瞎猫还能碰上死老鼠呢。”
这屋里的东西不消半柱香的时间就翻遍了,曾汶鹤走到墙角,一个一个的把那些空酒坛子倒过来摇晃一下。“咱们也不知道要找什么,这么没头没脑的得找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他刚拿起的一个酒坛里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声。
倒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枚铜钱。
“咦?”
曾汶鹤注意到了这枚铜钱的与众不同,他把铜钱递给杜子央。“杜少卿,你看看这铜钱的样式。”
铜钱上的图案有双钳,尾巴朝天似尖钩。
“这是…….蝎子?”
“这不是铸币司造出来的钱币,是民间私造的。”
杜子央把钱币举到眼前,微微眯眼。“我觉得,它像个信物。”
过了没多久,杜子央和曾汶鹤就站在了第三名更夫车魏的家中,并从他的一只破布鞋里找到了一枚与刘虎家发现的一模一样的钱币。
杜子央看着手里的三枚蝎子钱币,沉思了一会儿。“刘虎、李小冬、车魏,这三人唯一的关联就是这些蝎子钱币。”
“这难道是外邦来的钱币?”
他摇了摇头。“我通读过一本记载了外邦所铸造过的所有钱币的书籍,里面没有这种样式的钱币。”
杜子央把三枚铜钱收入怀中。“只能劳烦曾副将再和我去见一个人了。”
“莫非是认识这种钱币的人?”
杜子央神秘的笑了笑。“是一位,非常懂得鉴宝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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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央掀开了沈氏当铺门前的帘子,里面还是像往常一样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只有一个伙计背对着他们在扫地。擦得油光滑亮的黑乌木柜台后,传来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
“沈掌柜,是我。”他轻轻用指节扣了扣桌面。
柜台后身穿紫红色衣裙的女子抬起头来,眼神疏离且犀利,有几分让人不敢随意造次的气势。
她见到杜子央便挑起眉毛。“你倒是有日子没来了,看来最近过得够滋润。”
“唉,我爹不准我花府里的半分银子,现在我就抠着我那少得可怜的俸禄用呢。”
沈笙朝他翻了个白眼,合上了账本。“今天又拿了什么东西来当啊?”
“不是当东西,是有件东西想劳烦你鉴一鉴。”
杜子央把那三枚铜钱一一摊到柜台上。“你知道这种铜钱的出处吗?”
沈笙只是瞥了一眼,便皱起眉头。“你可别跟他们扯上关系,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眼睛一亮。“什么人?!又是什么地方?!”
“一个地下赌坊,专供人豪赌,只有带着这种铜钱才能入场。有不少人拿出整副身家性命去赌,只要还不出赌债的,都被折磨得极惨。”
曾汶鹤和杜子央对视了一眼,说出了他心中的疑问。“尸首上没有明显被折磨的痕迹,况且赌坊的目的主要是求财,杀人能有什么好处?”
杜子央把三枚铜钱一连串的收进钱袋里。“这个就得到赌坊去查它一查了。”
沈笙又低头继续打着算盘。“那你最好伪装得好一点,否则你前脚去查,后脚人家就挪窝,你休想再找到他们的踪迹。”
他笑嘻嘻的往柜台里伸长了脖子。“不过…….这家地下赌坊在哪里啊?”
“据传,现在是在西市口陈兴酒馆的地下酒窖里,酒馆是个表面遮掩的幌子。”
“多谢沈掌柜帮了大忙,改日请你喝酒。”
她冷笑了一声。“就你那点俸禄,够喝几杯啊?”
“放心,好酒我绝不会少的。”
离开了沈氏当铺后,曾汶鹤率先发问道:“现在是否要去赌坊查探一番?”
“是要去,不过可不是这个样子去。”
曾汶鹤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像那位掌柜的所说,需要做些伪装。”
杜子央打开手里的折扇,气定神闲的摇了摇。“是要做伪装,不过该做伪装的,也不是我们。”
曾汶鹤看了杜子央半天,发现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解释的打算,只是一脸好像已经胜券在握,成功解开谜团的表情。这几日来,曾汶鹤已经看到过好几次他露出这种表情了。
他按耐住性子。“杜大人,你知不知道你有个习惯真的很不好。”
“你是说我脑筋转得太快了?也是,很多人经常跟不上我的思路。”
曾汶鹤一手紧握住拳头,微笑凝固在脸上,几乎恨不得把他打一顿。“…….我是说,你说话总是喜欢卖关子,这个习惯很不好!“
杜子央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咳,这个倒不是我故意卖关子,只不过这三言两语不好解释清楚,就麻烦曾统领你给我找两个部下来,最好是那种其貌不扬,贼头贼脑的长相。“
曾汶鹤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照他这么折腾,也不知道这案子什么时候才能破。“行,我尽力找找。”
此时他还有另一事十分好奇。“不过,刚才那位掌柜的似乎和杜少卿很熟。”
他不禁想起杜子央在溯阳城内的风流名声来。“该不会又是一位你的红粉知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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