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这场瘟疫并非作者杜撰。的确是十七世纪初华夏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而且爆发的地点就是开封,江南首先是在吴县,当时这场瘟疫导致了北方很多地方十室九空,接下来又是山西,陕西等西北大部分地方连续多年的干旱,简直是雪上加霜,因此才爆发了以”八大王”为首的农民起义,天下大乱。
本书中很多的重大历史事件,包括欧洲的部分,还是遵循着与历史尽量吻合的原则。不过,因为本书中的时空有了穿越者,结局有所不同而已。
李杰让所有的医生一起去,没想到除了本医院的医生,其他邀请来的几个药铺坐堂医生竟然没有几个人挪动脚步的。
“看来这病会人人相传啊”在座的医师窃窃私语。
“李院长,经过刚才的讨论,在下的见解也已全盘托出,再去方府诊治也实无必要,老朽也先行告辞了。”一个老中医拱手告辞,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院长,在下才疏学浅,还是不去看了罢,在下还有点琐事,先行告辞”有人起身告辞。
“在下才疏学浅,对此病竟浑然无知,实在惭愧,惭愧之极啊,告辞告辞”
“老朽今日一个上午都在坐诊,实在是周身倦怠,人老了,真是不中用喽,再去方府,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容老朽也告辞了。”
“哎哎“李杰伸手拦阻,神色焦急的说道,”诸位可都是吴县名医大家,国难当头之时,怎么都走了呢哎”
可这些个所谓的名医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一个个头也不回的往外走。瞬间,刚才还人气鼎沸的一个厅堂顿时走得干干净净,除了本医院的具体位坐诊医生,就只剩下瞠目结舌的吴大维和满脸胀得通红的李杰。
李杰气得浑身发抖,愤怒的说道:“这些个药铺的老板和坐堂医生,一点医德都不讲,难道忘记了济世救民的祖训吗?一个个都掉到钱眼里去了,平日里故意给老百姓多开药,开贵药真正有事情了,却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我要向朝廷上书,要取缔这些私人的药铺,真是岂有此理!”
吴大维眉头紧蹙,提醒李杰说道:“郡邑,要跟县衙打个招呼,如果真的是疫情来了,恐怕这帮家伙还会趁机哄抬药价,必须实行市场管控”李杰神情凝重的点点头,然后叫住正准备去县衙告警的医生,又吩咐了一番。等他忙完,吴大维又主动说:“群邑,要不,我陪你去方府诊治?”
“也好,也好,“李杰感激的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指指那些人的背影,说”唉,你看看他们。”
“算了!正事要紧。”吴大维摆了摆手,心情沉重地宽慰说,“李兄,人都惜命,这也难怪。再说这疾病凶险,能否治愈无一丝把握,他们一来是怕毁了自己的名声,二来也怕染到疫病,于是推脱,实乃趋吉避凶的人之常情”
两人说着,很快来到方府。这个时候方府内已经哭声一片,只见卧房之中,方老爷直挺挺的横在床榻之上,方老太太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令人不胜唏嘘。老太太一看李杰进门,就像抱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嘶声力竭的哭求:“李院长啊,我的儿子就这样没了,可是我那孙儿孙媳也一病不起,你大慈大悲,赶紧救救命吧”
“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竭力而为之!”李杰一边安慰老太太,一边朝后说,“吴师兄,你快和我一起去看看。”
“老天爷啊我们方家从不做欺天罔地之事啊,为什么会遭如此大难”方府老夫人在身后大哭,两个人赶紧带好口罩,带上手套,跟着方家人走了进去。
“方少爷,你醒醒,你醒醒”
“李兄,还能唤得醒吗?”
“昏昏然,已经不省人事。”
“师兄,你来切切脉。”李大夫说。
“脉象细数。我撬开他口舌看看。”吴大维切了一下病人的脉,又拿起一块小小的竹片,轻轻撬开了病人的口唇,一看大惊,“李兄,你来看,口舌无精,舌上无苔。这是燥热到了极点之像。”
“师兄,可力挽狂澜否?”李杰焦急的问。
“病入膏肓,恐不能救矣”吴大维轻声说。
“唉”李杰紧锁双眉,摇头叹息。
“我们赶紧去看看新发病的方家孙少奶奶。”吴大维道。
“好好。”
“你们孙少奶奶在哪里?赶快领我们去诊治!”
“在里面的卧房,请跟我来。”
一个老妇人说罢,在前头一路小跑引路。两人跟随佣人三转两转,便来到里面的卧房。只见一个年轻的妇人在床榻之上,在丫鬟的伺候下正努力坐起身来喝水。
“孙少奶奶,这是来看病的两位大夫。”丫鬟说。
“好好,两位大夫,请救我”孙少奶奶说着使劲坐起来,看来她的神志尚且清楚。
“好好,躺着便可。我来切切脉。”吴大维说着,站在她身边轻轻托住她的手腕。
“如何?”李杰问。
“沉、细、迟。”吴大维答道,又吩咐道,“少奶奶舌苔看看。”
病人伸出了舌头。
“白苔,如积粉。”两人说着对视一眼,吴大维又问,“头痛否?”
“痛”病人答。
“吴师兄,可救否?”李大夫一脸焦虑。
“李兄,那方老爷发病初期是否如此?”
“类同。”
“李兄用伤寒法治之,不效?”吴大维问。
“正是。”吴大维手捏胡须,沉思片刻道:“小弟愚见,瘟疫热毒内侵入里,导致头痛、苔白厚腻如积粉,一派秽浊之候,应当用辟秽化浊、祛湿达邪之法。”
“好好,事不宜迟,那就按贤弟之法开方施治,我让人速速抓药煎煮!”
就在这个时候,从前院传来一阵哭声。方家少爷也死了,方家老夫人晕厥在地。自方家父子接连病亡之后,方府又陆续死了几个仆人。虽然县衙做了一定的预防工作,吴大维连磺胺、和治鼠疫的链霉素都用上了,注,虽然研究了很多年,但青霉素还没有培养成功,但依然没什么效果,众人束手无策。
更加糟糕的是情况越来越恶化。之后吴县的疫病就像是被恶灵操控一样,还是无法控制的蔓延起来。不到半月,城内的几家棺材铺日夜赶工都来不及,勉强支撑了几天后,连做棺材的木料都用光了,只能从外地订购,从水路紧急运来。棺材铺乘机发死人财,哄抬棺材的价格,最高甚至卖到五千龙元一个棺材,但依然供不应求。
小门小户的人家根本就买不起这样的高价棺材,只能用个被单或者席子裹了尸首,抬到城外挖个坑埋掉。刚开始的时候,那些民间药铺的医生虽然收高价,但还有人愿意去诊治病人,只是,用伤寒法治疗如同负薪投火,几乎是治一个死两个。为什么会死两个呢?一个是病人,另外一个是被传染的医生。这样一来,哪个医生也不敢再去治疗病人。
很多有钱的富裕人家开始收拾细软举家去外地躲避疫病,没有钱的人家只能关门闭户躲在家里。正是因为这些原因,随着人员的快速流动,疫病更是不可控制在江南各地流行起来。江南随处都是因为疫病而死的灾民,在长江支流进入吴县的入口处,被偷偷丢弃的腐烂尸体发出恶臭,熏得整个吴县城的人都翻肠倒胃。
在吴县县衙主持下,只好由官府出面花钱雇苦力和寺庙的僧人进行清理。在这紧急的情况下,朝廷也派出了医疗队前往各个灾区,无奈整个江南地区受灾的地方很多,朝廷的医生也捉襟见肘,面对这种情况,朝廷不得已在江南各地开始实行了军管,火车、轮船和汽车停运,道路封锁,限制人员的流动。一时间整个江南变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疯传,刑事犯罪的案件也急剧飙升。
唯一的一个好消息是,九品医官吴大维的方子证明在发病初期很有效果,因为正是因为他开的药,才救了方府少奶奶一命。在连续救治了十几个人以后,李杰立刻通过电报报告表给了朝廷。卫生部长李时珍得到消息后,亲自做了试验,证实了效果以后,立刻下令在全国推广吴大维的方子,疫情才得到了稍微的好转。
不过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令人气愤的是,其中的几味药如槟榔和甘草,这些往日价格很低的药材被那些无良药商哄抬物价,价格一下子暴涨了五百多倍,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天启皇帝得到这个消息后,勃然大怒,立刻下令锦衣卫介入此事。派出锦衣卫查抄所有哄抬物价、囤积居奇的不法商人,非常时候他果断的采取了非常的手段。一时间人头滚滚,这才打掉了这股歪风。天启皇帝也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现了他铁血的手腕。
不过吴大维的药方仅仅是对初期患病的人有效果,稍微严重或者迟缓了些的病人还是没有办法救治,死亡的人数继续增加。因此,全国各地人心惶惶,很多人死亡之前会大口吐血,但是也有的人并不吐血,只是脖子和腋下会起疙瘩,因此,老百姓分别叫这两种疾病“疙瘩病”和“吐血瘟”。
以李时珍为首的太医院也焦头烂额,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吴大维发来电报,他认为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查找病源。目前还没有查到病源,疫病是怎么开始的,现在只知道是疫情是从河南首先开始爆发的,但究竟是怎样传播开来的,传染的方式有哪些,朝廷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知。必须向疫区派遣专业的防疫人员,查找病源。
李时珍非常认可,于是从太医院抽调精干的人员组成调查组。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吴大维接到了朝廷的命令,朝廷命令他北上河南查找病源。吴大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准备行装跟随前来协助他的太医院官员一同上路。
天启三年,阴历九月,吴宅。
“路上疫病流行,夫君此去万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吴大维之妻眼圈红红的,一边帮他收拾着行装,一边叮嘱道。她虽然缱绻不舍,但无奈也拗不过自己这个做事一根筋的丈夫。
吴大维安慰说:“娘子放心,这场瘟疫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在初起即用药还是能加以控制。我留下的药方你收好,时时服用,可确保无恙。”
前来送行的李杰忐忑不安的说道:“师兄,自从衙门开始按方施药以来,新发病的人数已大大减少,很多在外地避疫的人都开始回来了。而你却要往发病最凶猛的地方去,都是我不好,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害得你陷入危险之地”
“群邑,你做的对!“吴大维抬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说道,”既然此方对疫病稍有疗效,就应该及时汇报上去,这样能够挽救多少人的生命,你如果不上报,我也会直接上报的,把这方子告诉其他地方的人,那能救更多的人啊。”
“哎,师兄,你又何必主动请缨去最危险的地方,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该考虑一下老婆孩子和自己的家人,万一你让我如何面对你的家人?”李杰埋怨道。
“群邑,不能这样说。“吴大维语气坚决,”我们进入医学院的时候,就在医祖扁鹊面前起过誓,医病救人是我们的责任。我其实是想去找一下疫病的起源之处,弄清楚到底是因何而起。这疫病来势汹汹,问遍了灾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想自己亲自去探访究竟。”
“夫君,你去吧!你做的是正事,不过一定还要小心,为我和孩子想想。”吴夫人虽然理解自己的丈夫,但依然忧心忡忡。
“娘子,李兄,我对疫病防护以成竹在胸,足以保护好自己,我往西去,不需几日即可回转,你们就不要阻拦了。”
“哎,你这人就是执拗。劝不动你,这是县衙和县医院为你准备的盘缠和一些干粮,多多保重吧!”李杰说着把手上拎着的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娘子,那我就启程上路了,平日就多在家,少出门,以免染上天地之间的疠气。”
“夫君放心,你已经不知道叮嘱多少遍了。夫君,你也要注意早晚穿暖,不要受寒。”
“娘子,这番话,你也不知道叮嘱了多少遍了。”吴大维笑道。
“哎,明明伉俪情深,偏偏要丢下夫人出门去冒险,非让人担心!执拗!”李杰在一旁看着吴大维不住的摇头。
“嘿嘿”
“我送贤弟出阊门。”
“李兄还是不要送了,太医院派来了专车,早点回家去吧,天地之间有疠气啊。”
“无妨,我一日两次饮用贤弟的良方,不惧戾气。”
“那也不可大意。”
九月廿一,南京直隶州往西两百里。
三辆挂着“红葫芦”标志的吉普车沿着驿道风尘仆仆,一路西行。在临近城门的官道上,车队就迎面遇到好几个出殡队伍,一律都是薄皮棺材用骡车拉着匆匆而过,不见随行的亲友送丧,也没有亲人嚎哭声,队伍过去留下满地的纸钱,非风吹起沿路翻滚。
一路走来,这样的出丧队伍吴大维一行人已经遇到了很多,现在在江南能够买得起薄皮棺材,还能给死者办个丧礼的,已经是属于富裕人家了。朝廷已经三令五申,但依然没多大的效果,这和药品涨价不一样,朝廷没有采取强制措施,只是从国外开始大量订购棺材,利用经济手段平衡物价,不过现在国外的货还没有到,因此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这也导致了寻常之家就连好一点的棺木都买不起,都是买几尺布包一下,再用草席裹好,拉到城外的义冢草草埋了。路过上一个县城的时候,很多户人家都是全家染病几日内死绝,没有一个幸存者。连县里的衙役都四散逃空,只留下知县和推官躲在县衙内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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