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墙头,内心凌乱了那么几秒钟,又想到:那孩子说的“大人”,难道是那个拦着我不让进,眼神颇凶悍地兵士?若是被他发现,我肯定凶多吉少。
若是现在下去,肯定会被他逮个正着,倒不如冒险爬上屋顶躲一躲。
我咬咬牙,右脚踩上那块多余出来的木头,确认踩实以后,左脚也离了墙头,一使劲,身子便趴在了屋脊上面。幸好,这房子的垂脊处要比原先看上去的更为结实一些。我停下来,缓了一口气,慢慢的沿着那房子边缘往上爬,直到双手摸到了正脊处的瓦片,才算是松了口气。
我让自己的身体尽量平的伏在屋顶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趴好。
我突然想起那件交予女童保管的外袍,却不记得他们跑远时有没有带走外袍。若带走了还好,大不了我赔给沈宜修一件袍子便是了,若没有拿走,被这个兵士捡到,会不会因此连累到沈宜修?
那个兵士说是奉了太守之命查验来往人员,可这太守是霍光的人,还是个正直中立的人?我只知道他应该不会是刘病已的人。若是霍光的人,我这样冒失,被抓住了,岂不是还会连累到旧宫里素不相识的这群人。
脑海中胡思乱想,各种念头纷涌而至,耳中也隐约能听到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复又远了些,约莫到了那排树下便停了下来。清冷的早晨,几滴汗珠从额头缓缓滑落,我竟丝毫没有察觉,像个化石般趴在那里,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只盼着能躲过这次意料之外的祸事,不要给别人添了灾难。
过了一会,脚步声又缓缓响起,由远及近又再次远去。我担心情势生变,便还是趴在那里不动声色。过了足够久的时间,东方也显露出了鱼肚白,下面又没有其他动静,我这才小心翼翼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想看看从哪里可以下去。
记得这一侧宫墙外有一堆土,如今没了绳子支撑,那堆松软的土也能解一下燃眉之急,多少算是个安慰。只是估摸着那推土在另一侧垂脊处的宫墙之外,若从此处下到宫墙墙头,再沿着墙头走容易被人发现,还不安全,倒不如从这里沿着正脊处爬到对面,再顺着对面垂脊向下,最后找到那堆松软的土堆跳下去,虽然可能会弄得灰头土脸,难免多些擦伤,总不至于摔断筋骨。
沿着正脊处往对面爬的时候很是轻松,古代的房子脊梁处修的极为结实,又高且宽,爬起来不费力气,又很安全,再加上这几间相连的屋子并不长,很快便爬到了另一侧正脊与垂脊的交汇处。我正欲顺着垂脊下去,却又听到了几句读书声。我脚登在垂脊边缘,身子却趴在正脊处,单耳附在琉璃瓦上想要将声音听清一些。
脱离了刚才的危险,我的好奇心又增了几分,心想,这间屋子也许是之前那位先生授课的地方,既然爬到这上面做了许久的梁上君子,不如看个究竟。
我伸出手摸到一片琉璃瓦,使了些力气晃动了几下,便将瓦片拿了下来。我靠近这个孔洞,拿眼仔细打量着室内,这个位置有些偏僻,却还是能大致看清屋内的陈设,屋子四角各一根红色立柱,墙壁皆围着素色布帛做装饰,正厅悬挂着一些画像,我无法看真切。中间又有几个几案排列整齐,几个孩童端坐几案后,各持一本书册像是在认字,最吸引我的是紧挨着这册墙壁的一排木架子,上面整齐堆放排列着一卷卷的竹木书简。
站在这一排书简前踱着步子,低头认真看着手中书简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他就在我视线下方,我因此能够看的比较真切。这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袍,头发梳起被一白色玉冠固定,又以一根笔簪插在玉冠之上,领口处的刺绣做工颇为精细,以各色彩线描绘勾勒,腰侧悬挂着的饰物看不清楚,不知是修改刀还是佩剑或者其他。他一直低着头,我无法看清他的相貌,只能看到持简的手以及微露的皮肤白皙耀眼。他的步子一深一浅,颇有些怪异,却仍遮盖不了浑身的儒雅书卷气。
我想像中的儒雅书生一向是白衣若雪的,比如沈宜修,比如云泽。这人一身黑衣,却与我脑海中的书卷气相吻合。也不知这位隐身昌邑王府教授知识的是哪位,能有这一身的好气质。
猜不出所以然来,便准备早些离开这屋顶。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片琉璃瓦欲放在原处,心里还想着下次下雨的时候莫要由此处漏雨才好,却不想琉璃瓦一角沾着的一小块混了石灰的泥块脱落下来,还顺着那个孔洞掉了下次,又好巧不巧的砸在了那人捧着的书简之上,接着又滚落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不算响亮,在这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却有些刺耳,马上便有了些响动。
泥块掉在书简之上时,那人吃了一惊,猛地一下便顿住脚步,但也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后退两步,视线朝上看了过来。我躲闪不及,两抹目光相撞,心里暗暗惊叹。这人的正脸算不上俊美,却依然是五官分明,有棱有角,高挺的鼻梁,配上宽广的额头,显着英气十足。只是这满眼中的戒备神色给他的英气添了些清冷,哪还有刚才的儒雅气。
我没有躲开,短暂的呆愣之后,我有些尴尬的冲着他笑了笑,又挥了挥右手,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给他,又怕他看不懂,便双手抱拳冲他施礼。兴许他被我这一连串的操作感染卸下了防备,他转头轻轻说了几句,底下便再没有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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