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中午的时候,有两个村民路过,郑逸南下车去向他们打听。
“这家的童养媳早先跟男人跑了,堂客去年被气死了。童养媳过年时回来过一趟,然后又跑了。崽去找他媳妇,也再没回来过。开春的时候来了个有钱男人,把老倌子和狗一起给接走喽。”
“堂客是前年死的吧?悄没声息的,连葬礼都没脸办。”另一个村民纠正道。
郑逸南听得云里雾里的,问道:“这里是方雁南家吗?”
“方雁南?没听说过,这家姓顾。”一个村民把郑逸南上下打量了一番。
另一个村民也用眼神刮着郑逸南,阴阳怪气地说道:“方雁南就是顾招娣,她跟男人跑了之后,就改了名。”
“那你们说的这家儿子是谁?”郑逸南越听越乱。
“崽儿就是顾子期,顾招娣是他们家不晓得从哪里买回来的童养媳。不好好读书,十几时搞破鞋跟男人跑喽。顾子期这崽没尿性,也不晓得是看上她哪点好,长得妖里妖气的,还成天胡搞,早都给他戴绿帽子喽,还五迷三道的追出去找,连老倌子都丢下不管喽。”
另一个村民讥诮道:“还管他老倌子呢,只怕是从小就把老倌子给恨透喽!要说这顾招娣,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的一点大就勾引她公公。跟个男人出去野了几年回来,去年又勾搭上镇里的一个大老板,天天开个大奔带她出去浪。被大老板给甩了之后,今年又搞上一个男人。这些个有钱的男人,都是个眄眄嘛?”
“世风日下嘛,现在这个世道,女人烂,男人爱!”
两个村民别有意味地对了个眼神,又十分不屑地斜睥了郑逸南一眼,结伴离去。
郑逸南挺平静地听那两个村民说话,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
等听到他们说最难懂的湘乡话“眄眄”时,嘴角向上弯了一下。
他们以为用到这个出自资治通鉴里的古词,他会听不懂,他们就好显出自己也很有文化的样子。
在他的面前,就能找回点面子似的。
郑逸南倒并不鄙视他们,反而很同情他们。
同时他又感觉到很悲哀。
这两个村民显然对他们的生活现状是很不满意的。
可郑逸南觉得他们并不无辜。
因为他们就不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郑逸南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方雁南那么避讳谈及她的过去。
为什么徐曼丽会说,只有了解了方雁南的过去,才会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渴望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她的过去,竟然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污浊不堪,底层互害的环境里。
郑逸南以前就知道,社会上有这么一种人,即使同是一家公司的职员,小职员看不起当保安的,保安又看不起做保洁的。
他们会羞辱那些不如他们的人,背地里诋毁比他们强的人。
在面对比他们强并且能给他们带去利益好处的人面前,又必然会是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
而面对面的亲身感受到这种底层互害所释放出来的恶,郑逸南不止是为方雁南感到难过。
他更觉得悲哀的是,如果底层互害是社会普遍存在的现象,那么这个社会是很难有希望的。
郑逸南也终于理解了父亲的苦心,他为什么那么努力的要做官,做更大的官,并且希望自己也走仕途。
这个社会需要一些正直的人去争夺话语权,才能把正确的价值观输入到社会上。
他总说方雁南是一个胆小的逃兵。
然而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去看,他明明有能力,为把这个社会变成更好的模样出一份力,却没有这么做,他不也是一个逃兵吗?
背光而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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