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人---弄人---弄人---弄人呐---”

伴随着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呐喊，尹小葱猛一睁眼，砰地一拳砸出去，瞬间跳起来喝道：

“死老头，你想弄谁呢！放马过来，看谁弄死谁！”

老头捂着眼睛‘你’了半天，最后两眼一瞪，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一中年妇人跑过来戳着她的鼻子骂她扫把星，骂她孽障，尹小葱立马双手叉腰回敬道：

“你全家都是扫把星，你全家都是孽障---”

此时有老女人高喊：

“疯了，三小姐疯了---”

四五个小厮冲进来，将她五花大绑，又是泼狗血，又是泼符水，还用柳条抽她，折腾了整整一下午，才将她送回屋。她走到梳妆台前，吓得差点失手打碎了镜子。好一张形容枯槁的脸，比恶鬼还可怕！

“原来她叫苏弄人啊---我这算投胎呢，还是不算？”

不想了，反正比当老鼠强。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得好好善待。她先去厨房烧了热水，将自己从头到尾捯饬了一遍，才又去厨房做饭。人活一世，就得吃好喝好穿好，别的都是其次。丫鬟们见她在里边，都杵在外头不敢进门。她也权当没看见，自己做自己的，做完了端回屋吃。她大概做了将近十个菜，吃不完就放墙角喂老鼠。

得对老鼠好一点，说不定也是因为没钱交罚款，才被迫投了畜生道呢。有猫咪跳出来想乘机捉老鼠，被她一脚踢飞草丛里，喵呜一声溜走了。

——

大半夜，尹小葱睡得正沉，被砸门声吵醒。苏老爷醒了，想冲进来教训她这个不孝女呢。尹小葱眼看门快撑不住了，连忙撕开床单栓成绳子扔房梁上。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了。

“哎呀---弄人呐---你怎么又想不开了---”苏老爷立马转愤怒为心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奔到尹小葱面前，老泪纵横道，“孩子，下来---有什么话，我们父女俩好好说---啊---”

尹小葱装出视死如归的姿态，将绳子往脖子上套，同时哭道：

“还是让我死了算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呀---反正在爹心里，我就是个祸害---我就是个丧门星---爹，你就别管我了---就让我去死吧---“

俗话说得好，会撒娇的女儿惹人疼。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后，苏老爷彻底没脾气了，拄着拐杖三步一回头，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

尹小葱一直很想知道，活着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苏弄人会选择投湖自尽？她找了几个下人，他们除了跪地求饶还是跪地求饶，扯来扯去还是那句‘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尹小葱还相继找了苏夫人和苏老爷，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才总结出了四个字———抑郁成疾。说是打小就这样，不管好事坏事，只要是事，遇到了就哭个不停。

久而久之，尹小葱也烦了，干脆也就不问了，因为就算问清楚了，真的苏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尹小葱去找苏老爷借钱，想买点纸钱，苏老爷又习惯性地算起账来，反问道：

“这个月才刚过没几天，给你的月钱都买什么了？”

如果不是苏老爷提起，尹小葱都不知道还有月钱这回事，表示自己一个子儿都没收到。于是苏老爷就把苏夫人叫过来，苏夫人辩解说：

“月初就给她发了，这孩子怎么净说瞎话呢？”

气得尹小葱又想锤人了，可转念一想，就算打赢了，也洗不清她的冤屈，便强压下火气，道：

“大娘说月钱发了，证据呢？”

“账本都记着呢，这还要什么证据啊——”苏夫人眼神躲闪，声调猛提高八调，明显就是心虚的表现。

“哼，账本算什么，不过多添一笔少添一笔的活儿，这心里的帐，脸上的帐，才是最清楚地！”

尹小葱迅速逼近苏夫人，眯着眼审视苏夫人。起初以为大娘骂她、抽她，是因为她干了许多出格的事。现在才知道，大娘是真的不喜欢她。而且，好像还特别希望府上所有人都讨厌她、憎恨她。

“这孩子，胡———胡说什么呢———”

眼见大娘继续否认，尹小葱立马扭头，扯着苏老爷的衣袖嚎啕大哭，道：

“爹，孩儿对天发誓，孩儿真的什么都没拿。爹最疼女儿了，女儿怎么可能欺骗爹呢——”

“好好好，别摇了，再摇爹就晕了。没拿就没拿，爹让管家再给你两倍月钱，随便你买什么！”

“嗯嗯嗯——还是爹疼女儿——女儿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孝敬爹。”

说完，她还狠狠瞪了大娘两眼，看见大娘拳头握到指节发白，却还要保持微笑，心里别提多爽了。

———

“你——你是苏家那个丧门星——你别过来——”

卖纸钱的掌柜一个劲儿后退，尹小葱耐心地往前走，劝道：

“不过来我怎么付钱给你——”

结果没多久耐心耗尽，心想是他自己不要的，可不能说她没付钱，于是抱着纸钱转身大步离去。

她在山上堆了些小石子，把纸钱撕开，堆成三堆。

“这堆烧给苏弄人，这堆烧给孤魂野鬼，这堆烧给我自己的——鬼差们，听好了，不要搞错了，我的那份，记得帮我存起来——”

念叨完，她又非常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下山。走到山脚，迎面来了一群官差，二话不说便将她绑了起来，带去县衙公堂。

“要不要脸啊你！”苏弄人指着冥钱掌柜破口大骂，道，“你也不照照镜子，胳膊比我腰还粗，我劫得动你吗我？分明是你自己胆小不敢接，还好意思告我！”

“你你你——你扫把星转世，一个顶十，谁不怕你啊！”

“我要真如你所说神通广大，还会被抓啊？”

最后，县令重责冥钱掌柜十大板，并责令尹小葱以后出门逛街必须付钱，如果对方不敢伸手拿，就放柜面上，要是没柜台，就放地上，要是连地都没有，那就别买了。

尹小葱内心别提多嫌弃了，敢情她连逛街的自由都没有了？但还是假装乖巧应了声“是”，跟官家死磕，那不是存心找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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