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消极悲观的人喜欢诗歌,而乐观向上的人则热衷于音乐?”我心领神会地笑笑,接着伸出另一侧的手,断然覆在了他落于我肩上的那只手,“不过,我看你倒是应该考虑考虑出个诗集什么的,《晚冬遣句》?”
“卡茜!你可别逗我了,”伊森这回终于咧嘴大笑了起来,“得了,得了,这事儿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我是服了你了,”他扶胸给自己一点点顺着气儿,“明日一早启程?要拍封加急电报来提前通知一下他们吗?”言毕,他又不得不用手背的部分,稍微地抹了抹方才眼眶外面笑着飙出来的泪水。
“哦,是的,当然,多亏你的提醒了,你要是不说,我还真就忘了这一茬儿了,”因为,在粒子空间里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两年之久的我,显然已经自动地忽略了当下人们所正在使用的交流工具,“确实有那么一些事情……我想我要事先和他们交代清楚。而且,这次我要从大门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没人能够再拦得住我。”我半眯着眼,淡淡地舒了一口气。
一夜无眠。
像以前一样,我依旧用不着饮食或者睡觉,但这开始让我变得格外的苦恼,并且翻来覆去地琢磨起自己在现阶段里该如何去做,才能够把这一点在其他人的面前轻松灵巧地装模作样着蒙混过关。如果狄兰此时还在的话,我想,我应会悄然征询他的见地吧。不,不,他肯定会嫌我头脑愚钝而不灵光,进而不会开口给我送出任何具有建设性的意见,直到我自己劳心费神地想出相应的计策来以后,他才会愿意再来对其加以私人的评定和改善,呵呵。怎么办,狄兰?我真的很想你呢。可是,我该怎么把你找寻回来?如果我着实头脑愚钝而不灵光地就这样把你给丢了,你能不能跋山涉水地找寻到我?应该能吧。毕竟,你可是一个狠角色,不是吗?
更何况,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始终都认为,我们在鹰之眼旅社里相遇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对你的印象与感情可谓好坏参半,我怜悯年幼时的你,畏惧见面时的你,好奇粒子空间里的你,依赖研究基地里的你……同时,我珍惜现在不知去向的你。和你互相斗智、打哑迷的日子,不再令我感到心力交瘁。不知从何时起,我好像已经慢慢地习惯了你伪装出的柔情蜜意,你坚毅、冰冷面具下的脆弱与自制,你对权力明确又强大的野心,和为了达到每一目标的不择手段;你背着手静默地孤身伫立在一处的样子,如同一尊出自米开朗琪罗之手的雕像。狄兰,我并不喜欢没有你的生活,你呢?我在你的心里,到底占据着多大的份量呢?对你来说,我到底算是什么,棋子、艺术品吗?不知不觉中,我两边的脸颊上已然是一片湿润。无助地紧攥着色泽阴沉的项链坠,我再次做了个祷告,尔后则把它藏放在了衣领的里面。
翌日清晨,随着汽笛一次次尖锐的鸣响,以及清脆强硬的钢铁间的摩擦和撞击声,人们交谈与走动所不断发出的嘈杂声终于逐渐地小了下来。伊森也拉上火车的包厢门后,径直坐到了我对面一侧的沙发上。由于我们两人都没有什么需要带着的东西,所以总共便只拿了一个小型的行李包。
与此同时,我望着窗外站台上那排排情绪激动地含泪挥着手的,与这趟车上同行人送别的亲属们,不禁出神儿地皱了皱眉,且突然间转回了头:“我讨厌这些熙攘、喧闹的声音,”我语速飞快地顾自发着牢骚,同时很不耐烦地立即把头顶上正佩戴着的宽边面纱帽和完全束缚住双手的一副黑色手套先后取下,并随意地放到了仅摆着一盏煤油灯的桌面上,“它们让我心神不宁。”
闻言,伊森浅黄色的眼睫毛赫然微微地颤了颤,明显察觉出了我话语当中的不悦所意指的远不只是这么简单,然而却是十分体谅地避而不谈:“你今天化了妆……而且,还换了一种新的编发形式,比以往的更复杂了。”他目光敏锐、恰如其分地指出。
对此,我迅速避开他的视线,含混地对其回应道:“你、我已经两年素未谋面了,”我波澜不惊地辩驳着他的话,即使这些改变的确是我在早些时候方才做出来的。所以,在发觉自己的语气着实有些过于呛人和蛮不讲理之后,我又颇为抱歉地再度对上了他那一双好似蕴涵着万里千阳而润物无声的明眸,启齿轻吐,“你不喜欢?”
他只是不以为意地轻笑着摇摇头,“怎样的你,我都喜欢,”像我一样,他也将自身的高顶丝质礼帽摘了下来,温文尔雅地放到了我这边看上去宛如一座小山丘般堆起来的服饰旁,“可我有点儿好奇,”他略显兴奋地搓了搓双手,且上身前倾着向我凑近,“你在给他们拍出的电报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我一脸无辜地眨眨眼,“无非就是些早该说了的话,”言毕,我重新放眼望向车窗外此时一帧帧在流动中转瞬即逝的景象,“如果他们试图从中阻挠,不让我通过正门进去,或者使用侮辱性的语言再三再四地对我加以强烈的人身攻击,我就把那些年里发生的事儿全都抖出去。有你的证实,上流社会的市民不会不买账,更不乏愿意去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人,”我勾了勾唇,“不是虚张声势地唬人,我会让这事儿登上泰晤士报的。如果我想的话。”
轻轻地扫了他一眼后,我继续说道:“希望你对此并不介意。尽管他们尚未从你本人这里得到确认,但我能肯定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根本承受不起这个风险,”我摇头晃脑地舒活着筋骨,“而且,我还在电报中提及,我会以洛葛仙妮远房表姐的身份前去探访,这自然不会有损莉顿家族的任何声誉。”
片刻过后,伊森的眸底即澹泊明志地泛起了几分宠溺和欣慰,丝毫没有我心里面实际一直在反复地嘀咕着,害怕他会表现出的震惊、责备与失望,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的是整个家族:“我不在的两年里,你似乎一下就长大了。”他依旧以令人如沐春风的平和语调如是说着,继而缓慢地往回倚向了身后厚实而又舒适的沙发靠背,闭目养神。
不多时,又见他忽地睁开眼。那蔚蓝、澄澈的眼眸之中的焦点,亦伴随着窗外辽阔坦荡且如诗如画的田野与平川,渐渐飘远、放空。他的大脑仿佛是陷入了某种悠远绵长乃至无穷无尽的遐想以及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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