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别这样,我心爱的卡桑德拉。我认为,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的笑。毕竟,你现在的笑,看着简直比哭还要别扭。”狄兰风轻云淡、似笑非笑地道,随之默不作声地逐渐朝身体已经变得僵直的我靠近,且又伸出了他的一只手,将其轻轻地附在我的左半边脸上,再用他那好似冰天雪地一般的拇指,径直抬起了我的下颚,迫使我别无选择地深深直视进,他的一双深不见底同时却又勾魂摄魄、引人坠入的幽绿眸子。
我相信今时今日,我心底的一切紧张、慌乱、忌惮和恐惧都无不赤裸地败露在他的面前。同一时间里,我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场狩猎的角逐与游戏当中,我输了,并且输得彻彻底底。这就好比一个在非洲打猎的人,于葱茏蓊郁、随风摇曳的高高象草间,赫然发现了一头狮子所显露出的几撮金黄色的闪亮皮毛,继而赶忙躬起身来,且握紧枪杆,伺机待动地向着它的方向,开始缓步前行与靠近着,想要瞧见更多,以此来确定它的具体位置。然而,霎时间,风不知何故地停歇了,猎人周身一株株的草也不再左右晃动,他的目光终于与狮子的在空中相撞。也就是在这一刻里,他寒毛卓竖、大惊失色地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占据着打猎的角色,而是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其猎物本身。
“你知道,我是永远都不会刻意去伤害你的,对吧?”?言毕,狄兰无声无息地放下附在我脸上的手,并从裤兜里面十分轻巧地掏出了,那支不知何时又从我身上顺走回去的消融剂,紧接着则似是百无聊赖地将它于白皙而修长的指间反复玩弄了起来。不过,真正令我心生畏惧与恐慌的,还不单单是他在我面前此番明目张胆的举动,反而更是他讲话时候,那过于平静的语气。因为,它让我不禁联想起了,他最终对他的父亲罗杰出手之时,所表现出来的一副心如止水、古井无波的面容和神态。顷刻间,有成千上万种叫人心惊肉跳、栗栗危惧的可能以及画面,在我浑沌不堪的脑海当中逐一掠过,使得我紊乱且不安稳的心神已然临近了崩溃的边缘。
我猛地咽了咽口水,随即又不自觉地使劲咬起了自己的下嘴唇。直到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儿,由此在我的口腔里张狂而肆意地逐步充溢、弥漫开来,我的这一举措,才终于算是暂时性地作罢。
但是,不,我不能就这样输得一败涂地。既然已经都从粒子空间中成功地出逃,也又为此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那么我怎么可以,或者说有什么样的资格,来轻易言弃呢?我,即更应该要拼命地努力奋斗、生存下去,就当是为了我自己,还有那与我相别已久的哥哥。
“卡桑德拉,”此时,我正以尤为严厉的口吻,在私下里对自己小声地默念道,“从小到大,你的生活道路,一直都不平坦,也更谈不上平凡。而神圣、睿智的万物之主,耶和华,之所以会选择让你在今生今世中,遭受到这些艰苦、困顿的磨难,是因为他完全知晓,你有足够的能力来经受住它们对你的一次次考验!你是强大的,卡桑德拉,上帝保佑!你一定要看清你自己!”
片刻过后,我早先涣散开来的目光开始逐渐地变得坚定不移。仰望着对面近如咫尺的狄兰,我一字一顿、波澜不惊地启齿:“你不是,同样也看到,我过去所经历的那些破事儿了吗?”不,不行,我立马又在心下极力否定着,自己才刚说出口来的一番话语。因为,这个理由还不够好,远远不够好。
此时此刻,我的大脑正飞速地灵活做工与运转着——我必须尽快地抓住并且放大自己的优势,而它就是,我深刻地了解狄兰的过往。对,这不仅仅是把我推入火海的直接缘故,亦是得以使我绝处逢生、化险为夷的关键所在:“故此,我意识到,我们的童年多少有着些许相似之处。实话实说,我很是佩服和欣赏你的作风。以前的我,若是具备半分你的胆识与魄力,那该有多好。”语罢,我轻微地摇摇头,叹了一小口气,进而主动地迈开步子,接着慢慢朝他的方向走近,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晶莹剔透的消融剂,继续开口说道,“而且,既然你已经救了我一命,那么,待到我们真正出去之后,我必定会首先考虑、听取你的下一步打算。毕竟,我们不是说好了,还要一起让实验室中的那些害人精们一齐偿命吗?”
是的,我要竭尽全力地用语言向他来证明,自己在他的视野里,绝对是有一定的能力以及利用价值的,尽管后边的形容词儿听上去,好像并不怎么入耳,但这也无足轻重。更何况,通过借鉴早期的巴特勒小姐一事,我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确信,他会在短时间的相互衡量过后,单刀直入地毅然买下这笔极其划算的账来。
只见,狄兰起先是一脸狐疑地冲我挑了挑眉,尔后便又缓慢地垂下了那双蕴藏着万千星尘的媚眸。而这一举动,恰恰使得一根根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底迅速地悄然形成了两道讳莫如深、不可捉摸的黑暗阴影,一时间里叫人完全瞧不出来,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少顷,他蓦地抬起了眼,含有几分探究与揣测意味地久久凝视着我的脸庞,并缄口不言地逐渐举起了,他依旧握着消融剂的那只手,继而在我故作镇定的淡然目光下,将它的开口一端,像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地贴在了我微微翘起的鼻尖,也让我的鼻子上,顿时感受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且又魂不附体的阴冷:“你方才的话,可统统作数?”
然而,不待我出声作答,他则又宛如一个暗夜当中的鬼魅似的,始作俑者地道:“宽心,有了它的帮助,现在的你,自是有机会来解决莉顿夫妇身上的那点儿事情了呢。哦,你看我差点儿就忘了,还有你那位盛气凌人、飞扬跋扈的妹妹。至于你的哥哥……”狄兰霍然在此处顿了顿,紧紧地注视着我被震惊填满的双眼,同时将手中的消融剂顺着我丰盈、柔嫩的樱唇和苍白、瘦削的下颚,一点点地滑了下来,“呵呵,你不会愿意永远地成为一对儿丰满羽翼下,倍受呵护而一事无成的雏鸟吧?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该与他多保持些距离。毕竟,我才是最为了解你,并且能真正帮助到你的朋友,相信你至今已经对此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言毕,狄兰一下子收回了他的手,也礼貌性地退步,与我拉开了适当的距离。
尽管他“好心好意”地暂时留存给了我那么一丝的空间,以来稍作片刻的考虑,可此时的我,却仍旧搞不清楚自己该去想些什么,或者是该怎样去想。我波涛汹涌、浊浪排空的心湖之中,当然明白他方才在对我进行着何等暗示,但我断然是不可能会如他所愿的。不,我跟他不一样,我们并不是一类人,当然不是。然而,话又说回来了,我会愿意去为了只是一味地保护,几个根本就不值得我来保护的人,而放弃我自己的这一条生命吗?我会吗?我不晓得,更丝毫不愿,继续在这个愚蠢至极的话题上,再殚精竭虑、徒劳无功地琢磨下去,甚至也极端无助地感觉自己头痛欲裂,无以复加,也不可断绝。
但无论如何,在经历了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后,我还是我吗?换句话说,我的本质尚在吗?而它又会是什么?可否再能有幸地被世人用任何华丽而圣洁的辞藻,加以命名和修饰?且在我没完没了地遐思起,这一件接着一件的繁琐、凌乱还又深奥的事情时,我们伟大的造物主,是否始终都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那片片斑驳陆离、尽善尽美的锦云之上,安之若素地静静俯视与聆听着它们?我又算是在背弃自己对主的一份,忠贞不渝的永恒信仰以及崇奉吗?天啊,我害怕!如果事情确实如此,那么,我即甘愿献出一切,来跪地并苦苦祈求您仁慈的宽恕!但是狄兰他,哦,不!我现在真的不能再多走上半分钟的神儿了。要命,真要命!这可绝对不是容得我太过分心的时候。主啊,请您千万要体恤、谅解我的处境!我求求您了!好了,现在回来,卡桑德拉,看在上帝的面子上,快一些回过你那迷惘、恍惚的神儿来。
“当然。”两个空洞而渗人的字眼自我的口中机械性地轻吐而出,甚至比我的思想还要快了好些步。我是认真的吗?不会吧,肯定不会是的。那么,我不是认真的吗?斟酌至此,我百感交集且困惑不解地皱了皱眉。无碍,我到时候会想出什么奇妙的好主意来说服、蒙骗狄兰的。不,这不太行得通,狄兰这人是不会买账的,不过它没关系,我会找到其他的法子,一定会的。天无绝人之路。我在心间如是默默地安抚、劝慰自己道。
“你当然会这么说,呵呵,对此我可是深信不疑。”狄兰笑意盎然地投给了我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儿,它霎时间使我的全身都感到不寒而栗,“不过我说,你不想在这里呆到天黑吧,卡桑德拉?走了,我们该继续上路,去拿那些属于我们的东西了。”他以罕见的轻快口吻不紧不慢地说着,并对我抛了个媚眼,随之便转过了身子,朝向出口的方位大步流星地走去。
我两眼紧盯着他渐渐顾自走远的一抹背影,神情复杂还又心事重重地用双臂死死地交错着搂住了,自己此时弱柳扶风且疲惫不堪的身躯,进而脚下生风、紧随其后:“跟上,多诺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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