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乌云翻滚。
直升机飞走了,她因为听到一个娃娃的哭声而错过了直升机。
讽刺的是,她提心吊胆下到地下室才发现那哭声来自一个玩具娃娃。
地下室很快涌满银色毒液。
由于这座楼区处于凹陷构造中,银色毒液似乎找到了好去处。
楼顶的天已经被乌云遮盖了几个小时,看起来再无见光之日。
楼底的车库和电梯等交通、通讯设备正在被洪水大快朵颐、消解于腹中。
新世纪钢制结构的建筑好像到了经历考验的时刻,银色毒液正是它们的考验。不过这是令人类战栗的考验。
楼层在坍缩,它的基底正在被腐蚀,均匀地消融在死水之中,如果占得足够远,人们可以看到一块儿巧克力雪糕正在消融在一滩黑乎乎的巧克力液当中。
南帝辛快速地沿着楼梯折返向阳台。
爬到二十层的阳台上时她觉得自己的血脉喷张,口鼻中都是血腥味儿。
她的身体脆弱到了极点,三天里她和大家一直在救援、逃生,没有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
不过她的心理好像向着脆弱反方向蹿升,蹿升到无比强大的顶点。
活着,活着是唯一的动力。
人们,普通的人们亦不能覆灭在这场灾难中。
她还是个斗士,过去是和自己做斗争,现在,是和死水做斗争。
休息了片刻,南帝辛打开身后背包,取出包中仅剩的东西。
她把双腿放在防腐阻隔布里,扎紧布头,打了一个又一个结。直到完全扎紧她才将视线转移到右下方——死水(这是南帝辛对银色洪水的称呼)正在向之逼迫的一条线,那是一条倾斜的路,坡度大概有45度,路的另一端是还没有被死水侵入的冒险家园小区。
南帝辛曾经最讨厌这条冒险之路,因为她的滑板技术很糟,仅能踏着滑板走过这条长两千米、宽十二米的道路的五分之一。
而此刻她感谢这条冒险之路,恨不得即刻贴上去亲吻它。
她要跳下去,跳到坡道上。对,是跳到坡道上,而不是跳到对面的一座建筑的楼顶上。
她已经在楼顶呆了一天一夜了,换一个楼顶呆又有什么意义呢?那座楼很快也会被死水吞噬的。就算不会被吞噬,以她目测,她也跳不到那里,两个楼顶的高度相差太少,她跳不过去。还是跳到坡道上,坡道的那头,转个弯,一定是通往生存之路,因为冒险家园的西北方是高地。
“可以了,可以了——不,再等等,再等等——”
南帝辛嘴唇哆嗦着。
从所在的阳台上跳到那条坡道上——正在被死水侵蚀的坡道——需要多高的高度才能保证她做到呢?如果她跳得太早,高度太高,即使跳到了坡道上,她可能会因为重力翻滚进死水里;如果跳得太晚,她可能根本就跳不到对面的坡道上而是直接跳进了死水里,因为阳台不够长,没有她可以助跑的距离,无法帮她延长跳下的抛物线。
她只能凭感觉。
感觉,感觉!
楼层坍缩的速度让她又欣慰又煎熬。
……
南帝辛大喊一声纵身跳了下去。
她的直觉很好,安全跳到了坡道上,然而还是没有稳住身子,哧溜往下滑。
她将双手和整个面部都贴紧路面,使劲力气增加摩擦力,抓住每一个可能止住他的石棱。
她成功地使自己没有像滚车轮一样滚进死水里,然而身子还是在向下滑,直到双脚感觉到了死水。
她掉进去了,要溶解在这黑暗污浊的死水里了——
南帝辛忽然意识到她的身体停下来了,她即刻往上爬,双手和脸颊已经擦出了血。
她边爬边抖落一下双脚,恨不得把沾上的水抖个干净。
爬到大楼的底部时南帝辛快速起身、奔跑,来不及脱掉双脚上缠着的防腐救生布。
她全力向冒险家园小区西北方跑去。
再跑过两个街道就能到达那座大楼。
跑过五百米就能看到高地。
对,少年时的记忆是不会差的。
楼前的斜坡滑道就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那时候不懂事的小孩子经常把滑道当做滑滑梯,除了门口坐上塑料板或者爸妈的大号拖鞋便顺着滑道滑下去,他们完全不看有没有人在滑道上练习滑板。这样,撞车的意外时常发生,有些滑板少年技术不佳,不能很好地躲避,便被撞个人仰马翻,或者有些人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结果小娃娃和少年双双受伤。
她曾经就因为这样的事受过伤,她的维度掌控能力比较差,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自如地滑行在斜道上。而且从那次受伤以后再也没有到这条斜坡滑道上试炼过。其实从那以后她就很少接触滑板了,因为父母很快就病逝了,她也离开了祁山市。
冒险家园没有变化,还是过去的样子。家园还是家园,虽然家园里没了父亲和母亲的身影。
故乡还是故乡,她要和大家一起活下去。
跑过了一个街道,透过楼宇之间的间隙她看见了西北处的祁塬顶,上面很多人影,大家都在那。
斜坡滑道下面的死水线正在上涨,南帝辛握紧拳头,又提了一层力气,加快步伐跑向下一个街道。
终于她跑过了最后二百米。
她欣慰地沿着街道向右手边拐去。
她停下了脚步。
出现在眼前的、通往祁塬高地的路没了,被一条漫长的斜坡滑道截开,滑道下面也涌入了死水。
她能看到祁塬高地上匆匆逃生的人群,那些人却看不见她。因为人们现在都把目光聚集在更高处,高处意味着安全,意味着逃生之道。
南帝辛感觉心头一阵呕吐,她试着大喊,以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冲着高地上喊几声之后她又冲着身后的大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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