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竹山县的太平光景,墨鲤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办法。
薛知县满意地摸着胡须问:“秦老先生祖籍青州,你会说青州话吧?”
墨鲤点了点头。
“不知墨大夫何日启程?”
“明晨。”
“县衙事务繁忙,明日就不特意相送了。李师爷,代老夫送客。”薛知县也没端茶盏,目送着墨鲤离开,直到二堂空无一人,他还摇头晃脑地琢磨着什么。
“总觉得他这趟出门,会出事。”
薛知县心生不祥预感,却又不像话本里那样有掐算的本领,不知道祸从何来,只能闷在心里。
他自言自语道:“秦逯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这徒弟,本事是够了,却与世俗格格不入。这世道不太平,怎么会不出事呢?不过……”
只要不遇到孟戚,就算有事也不会太凶险。
薛知县想着想着,又放下了心。
三日后,平州府麻县小河镇。
麻县附近也有座山,叫做鸡冠山,并不是因为它长得像鸡冠,而是鸡冠本来就像山。此地距离鸡毛山不算远,恰好又在鸡毛山的北边,从地图上看就是压在头顶,于是得了个鸡冠山的称呼。
鸡冠山下面有一条河,附近就是麻县最富庶的镇子。
这里可不像竹山县那么偏僻,河道连着一条水路,偶尔能看到商队。
今年特别冷,河面都被冰封住了,往日热闹的码头也看不到人影。
墨鲤站在镇口望了望,发现这镇子比竹山县城还要大一些,足足有三条街,房舍宅院也多,看来要找上一阵了。
说起薛知县的女儿,跟墨鲤外表差不多的年纪。
薛娘子的夫婿,正是竹山县那位县尉陈老太爷家的孙子。
陈县尉有六个儿子,孙子一大把,多得连陈老太爷自己都不记住。人口多了,吃饭的嘴也多,靠陈老太爷那点俸禄根本不够,成年的那些人就出门自力更生了,其中有个儿子就在麻县经商,娶亲生子。
薛娘子的夫婿陈重,就出自这家。
早年官宦子弟经商,都用仆人家丁的名头,商户实在不是个好名声,还影响子孙科举。
陈家就无所谓,反正这世道乱了,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事。
墨鲤见过薛娘子的夫婿,那是个浓眉虎目的大汉,一身的腱子肉,加上晒得黝黑的肤色,随便瞪下眼睛,能吓哭一街的小娃娃。
据说他爹娘曾经百般奔走,都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来。结果去了竹山县探亲一趟,就被薛娘子看上了。
一对小儿女欢欢喜喜地传了两年信,薛知县一挥手把女儿嫁出去了。
这事让麻县跟竹山县都震动了,大家都想不明白,这个凶汉怎么就捞到了天上的馅饼。难道就因为门当户对?可陈老太爷的孙子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怎么就是这一个呢?
虽然乡野人家都希望闺女找个力气大能养家的男人,可陈小郎这样的就太离谱了,他那一巴掌没准都能把小娘子扇飞了。
墨鲤倒不觉得奇怪,反正在他眼里,人的高矮胖瘦,老病美丑都是那么回事。
自从薛娘子出嫁之后,墨鲤就没见过她了,麻县他也是第一次来。
远远的就听见有炮竹声响,一堆一堆的人围在某栋宅邸前,嚷着吉利话讨喜钱,宅子披红挂彩。
墨鲤还没走近,就看到宅子里出来一个人,街面瞬间一静,墨鲤趁机走了过去。
“咦,墨大夫?”
这人嗓门很亮,半条街都能听到。
正是薛娘子的夫婿陈重,他穿着缎面的袍子,脸上刮得干干净净,只是看起来非但不富贵,反而更吓人了,像是某个山寨里抢了员外衣裳穿的土匪头子。
“墨大夫怎么来了,正巧我妹妹今天出嫁,过来喝杯喜酒?”
墨鲤连忙推辞,说是来给薛娘子送信。
陈重哪里肯答应,拽着墨鲤就进了门,当初他跟薛娘子成亲的时候,人人都是一脸古怪的表情,只有墨鲤与薛知县面无异色。
“仓促上门,什么都贺礼都没有……”
“要什么贺礼,你又不认识我妹夫。”陈重转过头,拉住一个仆人说,“快去请夫人,就说她娘家有信来。”
那仆人唯唯诺诺,急忙拔腿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墨鲤忽然想起薛知县提到的前朝国师孟戚。
要说吓人的本事,陈重也有,只不过陈重是真的长得凶。
墨鲤忍不住笑了,陈重开始吹嘘自家酿的女儿红,一定要墨鲤试试。
气氛正热闹,忽然门前传来一声巨响,只见陈宅的牌匾飞了进来,碎成了好几块。
紧跟着来了一群提着刀的兵丁,然后是个穿着六品武官服的男人,他眉目阴鸷,冷冷地望向陈重与墨鲤。
“你是薛珠的夫婿?”武官拔刀指着墨鲤。
陈重:“……”
墨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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