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漾曾经做过很多次猜测,那个人应该是死了吧,葬身在伏妖塔中。又或许,那人侥幸得以逃出,却再也不会与自己有什么瓜葛。
可是偏偏,他还活着,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轻舟一叶,浮荡在碧波之上。
舟上人,半牙银色面具护着脸,那面具被雕刻成水波状,沿着鼻翼,覆盖住额头。
她差点没认出来,若不是熟悉的清透声音,悦耳笛声。
他说,子期山的事,公主还是不要再管了。
她煞白着脸,来不及体味这身分的声音,只是心头一喜。他居然还活着。
冬子将她搀回马车的时候,她还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沿着江岸,车撵急行,卫漾的唇边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而不远不近跟着马车的一匹黑马上,苏世子却仿佛若有所思。
子期山?
是父亲和皇帝说过的那个子期山么?
大约在他离开梁国,赶来卫国前。文隐候正病着,咳出血来,好多人都以为他熬不过去了。
皇帝这个时候匆匆赶来,执着一碗汤药,亲自为文隐候送服。
文隐候面容苍白,让所有人都出去。然后拉着皇帝的袖子,一字一顿道:“若要梁国江山稳固,陛下一定要做到这两件事。”
“什么事?”
“娶卫国长公主卫漾,剿灭子期山残匪。”
苏世子转头,静谧而幽深的目光落在卫漾乘坐的车驾上。
梁国的迎亲车架,扶桑木做的车辕,相思木做的门窗,还有椒木刻成的喜鹊报春。鲛纱织成的帘幔轻薄如云,伏羲女娲的纹样金光闪闪。
帘幔被人掀开,露出一张白莹莹的脸,眼含笑意,不见一点离别的哀伤。
他想,娶卫漾,当真能得到梁国么?
卫漾淡淡笑意,回望那马上相距不远的苏世子。
见苏世子黑衣挺括,薄唇紧抿,扫过来的视线又慢慢的挪了回去。
苏世子,文隐候的独子,少年时随军出征,战功赫赫,在朝廷和百姓中很有威望。而且梁王没有儿女,他能登上皇位的概率很高。
她想,不过是一场联姻罢了。到了梁国,办一场婚宴,以结两国之好,之后若是自己能功成身退,则再好不过。若是不能,此生……那必须也得能。
沿着河水直行,半日,到了若水河畔。
若水是卫国最大的河系,它滋养了代代子民,从西方的玉山起源,穿过边塞,穿过蛮荒,而终于到达东方的断桥。
断桥是一个地名,也真有半座桥立在那里。
断桥处,便是卫国边界。
出断桥,乘舟千里,抵达梁国。
苏世子驻马而立,黑色的衣衫因为阵阵雾气,变得有些潮湿,他冰冷的面容似乎也因此有了动容。
“公主要与卫国道了个别吗?”
卫漾刚想说不用。
转头一看,茫茫青山,黄土千里,离那华丽的未央宫,离最亲的母妃、皇弟已经不知多么遥远。
她提裙下车,捧一把黄土,由丫鬟搀扶到断桥之上,拜上三拜。
心头默念道:卫漾是卫国的长公主,却从没为我的国家做过什么。母妃说,我们这些皇子皇孙们,没半点功绩,却心安理得地受着百姓的供养。
我卫漾亦没有什么本事,在宫里,辅佐皇帝处理政事,出宫以后,便是梁国的世子妃。
倘若以后,卫国有难,卫漾以身报国,毫无悔意。
又呸呸呸,卫国不会有这样的事。母妃见过那么多世面,高瞻远瞩,皇帝对政事又颇有资质,卫国定能江山稳固。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回来。一愿卫国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二愿母妃、皇帝,我的亲人事事无碍,万事顺意,三愿跟随我离家的下人么,都有可以归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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