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随即从屋内传出那位男子爽朗的笑声,接着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屋内几乎在每一个角子里找得出老鼠的足迹来,有些地方甚至残留着几颗饱满的老鼠屎,梁上悬挂着燕子的空巢,里面布满了蛛网,房顶和柱子上时时有蛀蚀的木片落下来,尤其是有老鼠们集体行动的时刻。整个房间小小的,窗户更是小小的,一丝微弱的阳光从窗口涌入,由暗朱色桌面反弹回去,徘徊在黑色庞大且老旧的木床上,所形成的那种特别的光亮,并伴随着一种特殊的感觉,这客栈居住的感受说陌生却是并不可怕,虽不可怕可依然不易习惯。
开门的这位男子略显瘦弱,两颊微白的双鬓显示出他经历了一生的风雨侵蚀,沉稳如古井不波的面容之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此人名叫李定,头上挽着朝天髻,身着一身葛布衫,衣摆掖在腰间,高腰白补袜变成土黄色,飘逸的白发似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他同刘备一样,亦是涿县本地人,此刻见到尹默就像见到亲人般欢喜,但却刻意将这份欢喜按在自己体内。
“情况如何?是否在山林之中遇见那刘玄德?”
李定招呼尹默坐下,并为其斟好酒。尹默微微一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说道:
“一切尽在先生的掌握之中!”
得到尹默那肯定的答复后,李定甚是欣慰,也干了碗中酒,高兴地捋着胡须,从那眼神和动作上来看,他之前似乎就早已饮了许多,此刻略带着醉意感叹着天下大事:
“你我生逢乱世,跟随一位明主才是唯一的出路,奈何这普天之下英雄何其多,哪位英雄能笑到最后谁又能知道,与其冒险择一位明主,咱们何不培养一位自己的明主!”
正是当初云游至涿县的尹默,在一家破烂的算命摊上碰到了这位李定,听了这番类似的感叹,畅聊天下事几日后,便令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尹默茅塞顿开,决心停下云游四海的步伐,开始跟随李定“培养明主”这一筹划的路线,去效仿苏秦和张仪做一名纵横家!
“先生准备接下来如何做?”
令刘备这边抱上张飞这个大财主的腿,同样又有关羽这样的高手相助,基本上刘备算是走上正路了,尹默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李定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刘备嘛现在有人又有钱,给他点时间去厉兵秣马,接下来一段时间不用多管他,让他碰碰壁!倘若刘备真想成就一番霸业,早碰壁比晚碰壁要好,毕竟一帆风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那样的情况下一旦碰壁必将是粉身碎骨!”
李定又斟满了酒,他顿了顿,又接着意味深长地说:
“其实接下来我们的重心应该转移到朝廷那边了!”
似乎明白,但又好像不大明白,尹默不由自主地凑近了身子,想仔细听听李定分析的结果,因为通过之前的言论以及给自己安排的事情,尹默基本上把李定当成“神”一样在看待。
“你我也聊了这么久了,我也想听听你的一些看法。这样吧,你就来说说当下朝廷那边的时局,我来听听看!”
卖着关子的李定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想着刻意去考考自己的这位门徒,一方面想听听他人的声音,不至于一切想法都出自一人之手,另一方面也想试试尹默究竟是个什么成色,不能单凭对自己极致的崇拜,就盲目选择其成为自己施展宏图的帮手。不过,单从安排刘备结拜这件事上来看,尹默的办事能力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虽谈不上是滴水不漏,但至少算是可圈可点了。
“在下觉得当今朝廷似一个空壳,皇帝年岁太小,背后主持大局其实就是大将军何进。”
李定点了点头,但似乎对尹默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分析略显失望。
“何进掌权,世人皆知!我想听听世人所不知的,你就来讲讲这其中的道道!”
看来李定并不是那么好蒙混的,尹默便继续说道:
“何进作为何太后的哥哥,归为外戚。另外,十常侍作为长期侍奉在皇上周围的人,这宦官也就自成一派。再就是朝廷上人数最多的那些士大夫们,他们也是一方势力。如此三方势力,相互博弈,为了争夺更大的权势,彼此明争暗斗好多年,搞得朝廷上下乌烟瘴气……”
尹默顿了顿,有一句话他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好几次,最终他还是决定讲了出来。
“如今这朝廷被三方势力牢牢控制住了,他们各自为战,整个格局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李定很满意尹默给自己剖析的时局,他确信尹默这人自己没有看错,但很快他又抛出下一个问题:
“既然是摇摇欲坠了,那你觉得为何他们始终没有崩盘?而且你发现没有,这种你口中的‘摇摇欲坠’已经持续了很多很多年了,那这又作何解释?”
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分析能够博得李定的掌声,可哪曾想李定随意的一句提问就让自己不知如何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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