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欠多久了?”
“至少得有半个月了。”
“咱们公司项目部的人没管?”
“管着呢,之前跟我汇报过一次,但说到底,这事儿是天宫建筑管理的问题,咱们没有责任,所以我把事情压给宫师傅了。估计他不想花这个冤枉钱吧,所以一直拖着。”
“那这些工人咋想着来咱们总公司闹事呢?”
“我估计……就是天宫建筑的人指使的,想着把事闹大了,把记者引来,到时候肯定就有人管了。影响大了,咱们就不得不当这个冤大头,把钱给结了。那堵车就是他们引起的,四五个人平躺在马路上,手拉手,自行车都过不去。后来还是交警给处理的,警察也是我报警找的。”
“嗯。钱不多的话……也不行,咱们也没理由直接发给工人钱啊,再说如果咱花了这个钱,以后也不好从天宫建筑的工程款里面扣,扯来扯去的,太麻烦!”
“就是啊。对了,那个项目上还一波呢,不过咱们公司项目部的人正处理呢。”
“那波也是讨薪的?”
“也算是……”
“啥叫也算是啊?”
“钱已经落实到工头手上了,工头也没跑,但是他说他赔了,所以就没给工人发。”
“赔了那让工人找工头去啊!这不胡闹呢吗。”
“那个工头说是因为天宫建筑的账跟他自己记的账对不上,所以跟手下的工人说是天宫建筑的项目部坑他们,把钱扣了一部分,所以暂时不能发。”
“那到底谁的账是对的啊?”
“各执一词啊。”
“哎……对了,没听说有打骂或者恐吓农民工的事儿吧?”
“呵呵,王总,你都看到了,他们不打我们就不错了。”
“也对啊,要是早些年啊,根本就不会出现民工堵门的事儿。那你有啥解决办法吗?”
“项目上那波,咱们公司项目部的合约人员已经介入了,他们帮着核算账目,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然后再做处理。至于刚才这一波,我觉得还是得找宫师傅出面解决,咱们不能直接处理,否则以后就乱了。”
“嗯,有道理,那宫师傅人呢?”
“已经联系了,他在外地呢,明后天赶回来。”
“别明后天了,我给他打电话,今晚就赶回来,妈的!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你可能会有疑问,为什么不由天宫建筑的管理人员直接把钱发放到农民工的手中呢?这个问题得从两方面看。
首先是农民工自身不稳定,不能够保证每一天都会去工地上班,尤其是农忙时节。所以为了能够拥有充足且稳定的劳动力,最末端基本上都只对接到包工头。
再者就是管理问题,总承包的管理人员本质上是为农民工服务的,很难起到管理作用,因为农民工不受合同的制约。所以管理人员也只能管理到包工头。
综上可知,包工头既有中介的作用,也有管理的职能,所以中介费和管理费肯定是少不了。但是公司不会付这笔钱,所以工头就在工人的日工资里扣除,具体扣除的比例是多少,因人而异。
隔天上午,宫师傅就匆匆地赶到了一等地产总部,跟老四和小孔等人开了个小会后,便独自去到被讨薪的项目上。
宫师傅是带着一箱现金去的,他跟天宫建筑项目管理人员一起,根据每个工人身上的记工本(每名工人都有一个记工本,每天下班时由工头盖章确认工时),以了解到的最低标准给民工发放了工资,高出最低标准的钱暂时写欠条,等找到那个卷钱逃跑的工头后,明确具体的差值,然后再补发。
至于那个赔钱仍要讨薪的工头,经一等地产与天宫建筑的合约工程师核算后,确认此工头的账目有误,天宫建筑的账目是正确的。之后宫师傅将闹事讨薪的工人们聚集到会议室,将情况跟他们进行了说明。
知道了事实真相的工人们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工头。现在不是公司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问题,而是工头欠民工工钱的问题了。
至于那个工头,具体是借啊,还是跟手下的工人们打欠条,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宫师傅处理完农民工讨薪的事情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那个项目上呆了一个星期。那个失踪的工头还没找到,宫师傅也已经报了警。
宫师傅了解了一下那个工头的家庭情况,觉得他没理由卷钱逃跑,所以多方面地调查了一下,才知道那个人不是卷钱逃跑的,而是负债逃跑的。
负债缘于赌博,而赌博场所就在工人生活区,参与赌博的正是天宫建筑项目部管理人员以及一些包工头。
原来是那个工头得到工程款以后,请管理人员吃饭喝酒,后来大家建议“炸金花”。第一天,工头赢钱了。第二天听说还有局,这次是“斗牛”,于是想着再赚一笔,没成想不仅把昨天赢得钱都输了,还搭了好多钱。他不甘心,于是第三天又去,这次牌局人数较多,每局输赢都很大,桌面上的现金经常一大堆,看着就刺激。
确实是刺激,因为那个工头又输了。
工头心里清楚,这些钱本不是自己的,都是工友们的工资,他输得精光,那些跟着自己出来打工的工友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还等着拿钱回家过年呢。他没脸见工友们,所以又借了钱去赌,想着把输掉的都捞回来,然后给工友们发工资。谁知又输了。
他无法面对工友们,无法面对家人,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那些赢钱的人也没把钱攒下,都出去挥霍了。
宫师傅知道此事后居然没发火,一来他知道工地上禁赌很难,二来发火没准还会把他们的悔恨变成愤怒,不利于消化自己的损失。
宫师傅当然不愿意自己白搭一箱子的钱,他给全体项目人员上了节思想品德课,什么敬业啊、不要赌博嫖娼啊、同事之间要团结友爱啊之类的。课程的最后,宫师傅将那个装钱的空箱子当着全体员工的面,亲手交给了项目经理,并告诉他:“这箱子先放在你这,我来的时候它多重,你给我送回去的时候也得多重。”说完就宣布散会,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
项目经理一年工资才多少,跟那些沾亲带故的包工头根本没法比,所以他才不会去填箱子呢。项目经理依葫芦画瓢,把箱子转手交给了劳务分包,让分包的大家庭自己去消化吧。
讨薪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
天气逐渐转冷,所有的室外工程都已经进入了冬歇期,只有部分室内装修的工作还在进行。一等地产总部大楼内的员工仍在忙碌着,各种绩效考核,年终总结,财务报表,甚至是法务官司等等。
老四在办公室内查阅邮件,秘书放下座机电话跟老四说:“王总,楼下保安说有个女的,哭哭滴滴的,非要见你,说是叫什么胡小,让她进不?“
“哦,胡小媳妇,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胡小媳妇就推门而入,冲到老四的跟前跪下了,抓着老四的大腿,哭着说:“四叔!四叔!你救救我家胡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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