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虽说提前做了心理准备,但很显然,文件的重量远远超出了老四的心理承受能力。他把文件用力一合,大吼道:“咋这么厚啊!这得签到那年去!妈的,房子不要了!明天就推了!”
村长站了起来,指着老四大声说:“你叫唤啥啊!是我不给你办吗?瞎叫唤。这文件都是我从乡里给你取回来的,我都没嫌他厚,你还在这叽叽歪歪的。你那房子爱要不要,跟我有啥关系。消停点得了,让徐会计告诉告诉你都在哪签,该找谁签,部门都在哪。”村长指了指徐会计。
徐会计放下了报纸,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他起身走到文件边,边翻文件边讲解。
“这么多谁能记住啊?没听说谁家盖房子还得签这么多字,我盖个房子招谁惹谁了!徐会计,房本不能直接办啊?”
“别吵吵!”徐会计瞪了一眼老四,“你知道乡里面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做出这本材料吗?我跟村长都被叫去开了几次会。这背后有多少事你知道吗?再说了,签字办本都是下发了正规文件的,哪能不执行!还直接办房本,你想咋地就咋地,那要村委会干啥?”
老四又负隅顽抗挣扎了一会儿,便抱着文件气鼓鼓地回家了。
老四回到家把文件重重地摔在了炕上,他靠着墙,点了支烟,默默地给自己做思想建设。这么长时间这么辛苦终于把房子盖完了,总不能不办房本吧,字再多也得签啊,要不咋办?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啊。哎,九九八十一难就差一难了,再咬咬牙坚持一下,胜利就在前方了!
老四把文件拿起放在腿上,边翻边研究。他觉得那个消防专家提的问题最多,要不先找他把字签了,硬骨头啃下了,其它的肯定都是小擦一碟。于是打电话约了消防专家。
隔两天的一个上午,消防专家来到了工地,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是那个别扭的军礼,只是小伙子并没有径直去到别墅里面检查消防,而是先看了看老四抱着的材料。
消防专家生气地说:“这水、电、人防啥的都没签字咋就直接找我签了呢?”
“这……得需要他们先签?”老四有些费解,村长和徐会计没提顺序这回事啊。
“那肯定的!”
“那我……我先找他们签完再通知你?”老四试探地问。
“本来就应该这样!你这循序都颠倒了。对了,还有件事啊!我来验收只是初验,我验完之后我的领导还会再来验,最终得他在上面签字才行!”
“这字不是你签啊?”
“我只负责验收,初步验收!不负责签字。”说完,消防专家敬了个礼,然后离开了。
之后老四就陆续地约了水、电、风、人防等等各种专家,也出现过顺序约错的问题,即使老四是按照材料的页数顺序约的。这些专家中,有的专家到现场检查一番后签了字,有的提出了些问题,老四整改完成后,又找专家重新验收通过后才签的字,也有整改多次才得到签字。还有的专家没签字,说是得找自己的领导签,老四又联系了专家的领导,专家的领导有亲临现场验收的,也有因各种原因没来的。对于没来的专家,老四就骑着摩托车,抱着材料去到他们的办公室找着签。
在萎靡后的贾总签完字,以及消防专家的领导从别墅滑梯上滑下来之后,那材料上专家的签字,就只差一个了——终验专家。
但这位终验专家着实难约,大概约了两个星期,专家才回应老四,并让他明天上午在别墅路边等着。
第二天,老四早早地蹲在别墅路边等着专家。但望眼欲穿地等了一上午,也不见有专家来,倒是村长没事儿在村子里遛弯,遛到老四这跟他闲聊了起来。
突然,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从远处鸣笛,在老四和村长的边上停了下来。待灰尘略微散去,车窗摇了下来,只见从副驾驶处探出个大脑袋,喊了句:“谁是老四啊?”
“唉!我是!”老四赶紧抱着材料迎了上去,“是终验专家吧?我是老四,昨天跟您约好的。”
这位终验专家梳着油亮的分头,皮肤很白,脸圆圆的,眉毛寡淡,眼睛小小的,鼻子有些短并略微有点朝天鼻,嘴巴很小嘴唇很薄。他从车窗里把手伸了出来,说了句“把材料拿来我看一下!”
老四赶紧递上了材料,专家翻了翻,没有签字,又把材料从车窗递了出来,老四接过材料,专家又伸出手指了指老四的二楼,“就是那栋啊?”
“对对!”
“不合格啊,不能签字!”说着,专家摇起车窗。
老四赶紧把材料夹在左腋,右手从胸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了车窗。这个信封是老四仅剩下的一个信封了,那一沓都在找各种专家的过程中丢光了。
透过车窗,可见看到专家拿起了信封,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然后将车窗略微摇下,将信封扔了出来,而后摇起车窗,车子发动离开,留下了一路灰尘。
“完了!”村长似乎在替老四惋惜。
“咋完了?”
“薄了!哎!你这再想验收啊,就难了……”说完,村长背着手离开了。
留下了不知所措的老四,默默地弯下腰,捡起了信封。
望着消失的车影,老四清楚,将有场硬仗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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