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耘上仙来了昆仑,也不叫人知会一声,倒显得是我昆仑失了待客之礼,洛英来迟。”
闻声望去,四下岧岧,唯洛英上神一身蓝玦带水墨玉衫,白带束龙冠,长若流水的乌黑墨丝服帖至腰间,悄然立于鲁耘身后。
形相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
他像是清风朗月般的存在,钟灵毓秀般的山河风光却不及他眼眸一处,白皙胜雪般的五指微微一收,只见广袖之下,盎然呈现着一坛米糠。
上神之貌,自是冠绝天下,遗世无双。
“洛英上神。”鲁耘原本翘高了的气焰顿时全无,敛声屏气地对着洛英行着大礼。
“洛英上神。”玖桃趿拉着夙胤,微微作了个揖。
夙胤偷偷瞥了一眼,嚣张的老头子没了原本的恶言恶语,变成了一个乖毛的恭顺眼,而玖桃仙也难得地不刁钻,乖乖地向着洛英作揖,这洛英上神究竟何等厉害,竟能有此威严。
“蓠蓁上神所欠下的米糠都在这儿了,你带走便是。”
鲁耘自是看到了洛英上神背后的一坛米糠,瞬间堆起了笑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自然自然,劳烦上神了,下君这就带着米糠离去。”
说罢,便收了那堆米糠,藏在了袖口里。
“不日的天后蟠桃宴,还望上神赏脸,下君定当携众仙相迎!”
鲁耘留下这盛情邀请,便心满意足,腾云驾雾而去了。
玖桃这才缓缓长舒了口气。
“蓠蓁呢?”洛英向前走了几步入了桃林,这桃林软软糯糯的像是个葡萄皮的结界倒对洛英没有半分防备,只稍稍意思了一下很快便隐了回去。
也是,洛英已是上神之尊,这区区结界怎会影响他,遑论六界九州,他也自然是来去如无人之境。
况且听玖桃仙说,蓠蓁与洛英二人自小熟识,关系亲近得很。
想到这里,夙胤心底莫名地一酸。
“去……去老地方了。”玖桃结巴道,露出一个讪笑。
洛英眼眸微缩,心中已然明了,似有叹息之声道:“她这性子,就算万万年,也是改不得了。”
玖桃耷拉着脑袋,露着无奈的笑。
“你可是……夙胤?”洛英偏着玖桃一侧,看向夙胤。
“见过洛英上神。”夙胤也依着礼作揖,说起来,洛英也算是夙胤师叔师伯辈的了。
“没想到一向闲散逍遥的小凤凰,倒也愿意收个徒弟了。”
洛英的话语淡淡,眼眸更是未变,却含着溢不出的轻松与调笑。
从洛英口里吐出的“小凤凰”三字,无疑是叫夙胤心上一跳,无论是何人听见,都是亲昵得不能再亲昵了。
夙胤心里头莫名再是一阵晃荡的不舒服,像是什么东西凹凸不平了。
衣袂微微翻飞,搅着落地的桃花朵朵黏上洛英如玉般白净的绸缎鞋。
洛英微微扼首,透亮的星眸浮光流动,一指起,隔空之间便将鞋边的落花泥擦得干净:“此番来此便是送个米糠,既然事情已了,蓠蓁又不在,本座便先告辞了。”
说罢,洛英也同那鲁耘一般,腾云驾雾而去了。
夙胤不是头一次见到洛英,但今日却算是真正头一遭近身看着洛英,眉宇间隐隐的上神气息润泽周身万物,倘若穆清是面冠如玉的俊俏少年郎,而洛英则更像是冠绝天下的倜傥玉郎,更甚风雅韵态。
他不由得幻想着,蓠蓁与洛英二人在落花下双双对立的模样……
不做假话的来说,还真TM般配呵……
洛英走后半日,蓠蓁才不紧不慢地从外头回来,又是抱着酒,酿着醺醺的醉意。
栖梧峰的日子素来如此,夙胤也才真真见识到,何为千杯不醉的酒鬼。蓠蓁基本上小半日便要喝上酒,而且只要一沾上酒,若是想醉便能睡上几天几夜不曾醒来,若想不醉,便是成百上千坛都奈何不了她。
听玖桃仙说,蓠蓁自小便在白泽真神座下散养着,偶尔偶尔偷些酒喝,喝得酩酊大醉也无人管她,一睡便是大梦三生,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千杯酒的酒量。
直到后来,白泽真神寂灭,她便来了这栖梧峰,做起了云顶上神。
一日、两日、三日、五日。
等到第五日,夙胤也没见玖桃仙来喊自己去给师父煮些醒酒汤来,夙胤便自己下了栖梧峰顶,入了清凉主殿。
晃晃然暗香盈袖,整间屋子里满是酒香四溢,满满醇酿般一层又一层地叠加堆积下去。
已是更深露重后,浓意的天空微微劈开了一道光芒,鱼肚白色地透进纱窗内,照拂在榻上人的身上,一阵窈窕玲珑的身躯投影下,浮着薄薄的轻雾。
“阿蓠师父?”夙胤低低叫唤了声,将热乎乎的醒酒汤搁置在塌边,白雾般的水汽顿时涌了出来。
玖桃在私下里唤她阿蓠,夙胤便在私底下唤她阿蓠师父,越相处,夙胤便愈发觉着,虽然他师父不是最尽职尽责的,也不是最声名显赫、受人推崇的,却是最为好相处的,没那么多的规矩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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