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一般的寂静。离义天本打算慢慢地询问离幸的,可离幸突然的坦然到让离义天措手不及,随即便轻咳了两声,双手放置腿处轻搓了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厉声道,“是不是太子强行带你去的!”
离幸低了低眉眼,声音变得有些弱了,倒也不见心虚的模样,只是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我同太子共乘马车出宫,在车上我睡着了,太子便将我擅自带到东宫!父亲,可会怪我没有守好姑娘家的贞操,丢了离府的脸?”
离义天伸出手拉住了离幸的手,放在掌心轻轻地拍了拍,一脸尽是为父般的慈祥,都说慈母严父,但是丞相府恐怕是倒了过来,从小到大离义天疼的跟眼珠子一般,还从来没有红过脸。
“说什么傻话呢,父亲怎会怪你!姑娘家的贞操又岂是如此便能说的,你从小便独立懂事,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活法。父亲一直想问问你,对于皇上从小给你和太子订的婚约,你满意吗?或者说,你可愿意嫁给太子?”
听扯这个问题,离幸有些沉默了,眼神中似是涌现一抹复杂的情绪,脑海中不断涌现她和公冶景行以前的一些片段,虽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事情,但毕竟自幼一同长大,这份情分便是极难忽却的,说来公冶景行对离幸也是极好的。
离义天见她默而不语的样子,心中涌现一抹心疼,眼神中倒也多了几分果决,连忙再次开口,“你是父亲唯一的女儿,是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只要你说一声不,为父就算拼上了所有,也要让皇上收回你与太子的婚约,你的婚姻由你自己做主,择自己心中良人!”
听了离义天的话,离幸心中一暖,反拉住他的手,嘴角上扬倒看着几分女儿家的乖巧,“多谢父亲,女儿自有分寸!”
“唉!”离义天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离幸的头发,透露出浓浓的无可奈何,“阿幸,你要记住。你有得选择,你父亲是丞相,母亲是郡主,有太后,有宁国公府,你想要什么,做什么。父亲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再说了,那太子妃沉重的枷锁,甚至是未来东阙的一国之母,必要承受寻常女子所不能承受的。到时,妻妾成群,勾心斗角,为父也不希望你后半生过这样的生活。”
离幸笑了笑,有此生父倒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父亲放心!”
离义天从濯尘园回了摘星楼后,宁氏正伺候他宽衣,他原模原样将离幸去了哪里的事告诉了她。听离幸是被公冶景行带去了东宫,顿时手便愣住了,将替离义天换下的衣服扔给他,自顾坐到一旁,眼神充满了不满。
“我便说呢,还真是我想的一般。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不怕流言蜚语,竟还敢瞒着我。她是越大了,越同我反着来,我这个当母亲的是管不了她了!”
听了宁氏的话,离义天皱紧了眉头,看了眼宁氏,连忙出声呵责道,眼神面上却是不见不分不满,“你小声些,别让外间伺候的丫鬟婆子听了去!传出去又是一场风雨!闹得人心烦。”
宁氏虽不满,但还是降低了声音,毕竟也要为了自己的女儿稍作考虑,只能微微地说道,“阿幸与太子的赐婚我本来就不同意,奈何皇上偏要下这样的旨意,还在阿幸出生后便早早订下了。在外人看来,或许这是光耀门楣,光宗耀祖的好事,可是,我情愿没有这份荣耀。谁羡慕谁拿去!”
离义天拿着剪子剪着屋内多余的烛火,烛火虽没有多明亮,但是这昏昏暗暗地烛火,却让宁氏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只是未曾开口,眼中的忧伤与愁容快要溢出眼眶。烛火摇曳着两人的身影,此时看,竟是如此的惬合。
“我在想,要不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婚给退了吧!有过去的情分在,想必皇上不会太为难。以阿幸的性子,若真做了那太子妃,岂不是毁了她!”
离义天深沉明亮有神的眼睛,在烛火和映照下,仿佛可以看穿所有一般。
宁氏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发痛的头,眉头紧锁,宁氏虽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私下却也是关心不少,好歹也是膝下唯一的女儿了。
“如果能够让太子主动向皇上退婚,便可以省去许多麻烦事。可看太子对阿幸的态度,这事恐怕越理越乱了!眼看阿幸便要及笄,可不能再耽误了!若皇上哪天想起,将两人大婚给订了,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离义天收拾好了烛火,便走到宁氏的身后,轻轻为她按摩着太阳穴,情到身处,心生怜惜,离义天吻了吻她的秀发。宁氏是他少年时的欢喜,是他中年的眷恋,是他晚年的相守。他自是爱她不得了,想当初宁氏是如何高贵明艳,名动兰陵,虽然他也出身高贵,是氏族子弟。幸亏她宁氏选择了他,让他有守护她一生的机会。
渐渐地,摘星楼的烛火都熄了一个遍。唯独濯尘园中,离幸屋内微微亮着一盏,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想着公冶舒窈与父亲所说的话。夜晚的风稀稀疏疏地刮着,吹着树叶沙沙作响。离幸听着心中更烦了,于是干脆不睡了,起来打开屋内的窗,风一下便涌来进来,包裹着她。虽是夜晚有些凉意,可这样的凉意最能使人保持清醒。
她想起宣清今日说的话,她嫁与公冶景行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能够平安渡过此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或许公冶舒窈说的是对的,她是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但是她嫁的那个人是所有人都满意的。她出生不凡,家世高贵,后面的势力错综复杂。想嫁谁,能嫁给谁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谁不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相夫教子,平安一生。可是对于她来说,这便是世间最难的事。
离幸看着漆黑的天空,低了低眉眼,轻轻地呢喃出了那一个名字“公冶景行!”
窗外的风吹得有些大了,屋内的最后一盏烛火,被吹得摇摇欲坠。最终还是被吹灭了。离幸深深地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将窗子关上,回到榻上静静的安眠,闭上了眼睛。
此时,东宫,公冶景行还未安寝,坐在河清海晏的书房里,处理着公务。突然,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他,唤他的人就像是自己心中的阿幸一般。他深深的眸子抬起头,朝四周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一声自我的嘲笑,不由得地说道:
“公冶景行啊公冶景行,你恐怕是处理公务处理出了幻觉,居然听见她在唤你。此时,她该早已进入梦乡了!该是我听错了。”
爱而不得,或许便是世间为人最大的痛苦。
公冶景行本还没有睡意,这么闹一出,竟有些困了。他缓缓起身,朝里幄走去……
说不定能够在梦中见到日夜思念的佳人,只期盼她能到自己的梦中走上一遭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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