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经》里,须菩提连续向佛祖如来提了三个问题,分别是“身如须弥,大不?”、“恒河沙数,多不?”、“大千世界,多不?”,而如来回答须菩提的就是任平生那六个字。
这初次见面的对话,显然很称左予求的心意,也让他对这个年轻人的第一观感很有益处。
“伯父,你好。”任平生叉手点头道。
“坐吧,别客气。”左予求颔首微笑道,朝着沙发抬一抬手。
从出现到现在,左予求的态度都挺和蔼的,全无名人大家的倨傲,让任平生原本有些拘谨的手脚也放开了,他看了看四周,在左予求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郭姨再次出现,她手里端着个雕花木盘,将两个青花瓷盖碗放在两人面前,不发一言就退下了。
左予求掀开盖碗,一股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端起碗凑在鼻间,闻了闻,阖上眼,好像沉浸在茶香中般,表情十分愉悦。
他睁开眼,指了指任平生面前的盖碗道:“这是十年陈的普洱,年轻人可能喝不习惯,可以试试。”
任平生依样画葫芦地将盖碗放在鼻间闻了闻,普洱茶香十分浓郁,他前世的时候喝得茶不少,不过主要喝绿茶和白茶,普洱只是略有品尝,但光凭刚才闻的感受,这十年陈的普洱应该是茶中上品。
茶是好茶,但任平生此刻却没有品茶的心情,他忍不住开口道出来意:“伯父,我叫任平生,不知筱潇有没有和您提过,我是她的男朋友,她在家吗。”
“不急,不急,先喝茶。”左予求对任平生的话并不感到惊讶,他按部就班地举杯放在嘴边,轻轻地酌了一口。
任平生虽然心急如焚,却不得不按照左予求的指示去做,虽然他举止文雅、语气温和,但却有一股说不清的力量,让人不得不倾听。
这口茶喝下去,任平生意外地发现,茶汤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味道醇厚香浓,像一条金线,缓缓地通过喉咙进入食道,进而散至全身以及五脏六腑,好像每一个毛孔都被熨过一般舒畅。
任平生重新提起勇气,将自己与左筱潇在大学中如何相识、相知、相恋的往事细细说来,虽然他语气有些激烈,但左予求只是一边静静的听着,一边慢慢地品茶。
待到任平生说完,左予求不知可否,放下手中的盖碗,悠悠道来:“普洱茶制作最不易,采菁、萎凋、杀菁、揉捻、蒸压、烘培,最后一道是最重要的,而烘培的关键是掌握火候,烘培过重会留下烟气,喝起来烟撩火烤,有焦苦味;烘培不够的话又会有水气,沉闷浑浊,游离不定,入口晦涩;只有掌握了适当的火候,才能制出好的茶饼,但这茶这时候还不经喝,入口虽甜,实则浅薄,缺乏后味,继而平淡;好茶还需要岁月的沉淀,要经过陈年的存放,才能让味道厚重起来,才能拥有更多的变化,才能绵柔爽净、馥郁体贴,这才是最好的茶。”
这一套茶道听下来,任平生颇受裨益,而且左予求不仅就茶论茶,还有借着普洱之道隐喻人生、情感之意,他原本一腔热血地想要向左筱潇展示,被这一盏茶、一番话所摄,居然凉了半截,只顾慢慢咀嚼茶中之味、话中之意。
左予求好像对这一切了然在胸,他一边品茶,一边道:
“喝茶是很养心性的事,味道还是其次,有些事是急不得的,有些事是缓不得,喝下去的那口味对不对,功夫在前不在后,你懂了吗?”
任平生一脸茫然,他这次上门想要找到左筱潇,想要挽回他们之间的恋情,但却遇上了她的父亲。虽然左予求对待任平生颇为客气,但他对任平生所诉求却置若罔闻,他的话里更是迷雾重重,让他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左予求只是漫不经心地品着茶。茶很香,沙发也很舒适,气氛也很好,但任平生却觉得,呆在这里的每一秒都那么地难受,因为左筱潇并不在。
终于,左予求将喝完的茶盏放回桌上,立起身来,任平生读懂对方的送客之意,不自觉地也随之站了起来。
在走到门口时,左予求主动与任平生握手,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道:“我虽不是相士,但也通读《冰鉴》、《六壬课》,你的骨相清贵异人,不为帝王将相,也是名儒大家,只不过命宫中有一缺陷,需戒急用忍、修心凝神,方可避灾逢吉,切记,切记。”
任平生点点头,收下左予求的寄语,带着难言的失落和惆怅离开左家。
穿越之初,任平生原本信心十足,以为凭借十几年的阅历和见识,可以随意扭转乾坤,没想到头一件事就落个失败告终,这对他的打击蛮大的,平生头次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怀疑。
他浑浑噩噩地向小区门口走去,没走多远,好像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左家郭姨气喘吁吁,迈着小碎步跑到面前,她虽然动作很大,但表情却没多少变化,依旧淡淡地说:“筱潇昨天刚走的,左夫人在北美有个演出,她陪着去散散心。”
任平生大喜,没想到自己在左家没有探知的消息,却意外地从佣人身上得到了,他忙问道:“谢谢,这是教授让你告诉我的吗?”
郭姨好像预料到任平生会这么问般,不急不慢地答道:“这是筱潇走之前吩咐我的。”
任平生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他充满了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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