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萧瑾瑜掐着各宫妃嫔请安的点去了椒房殿。
她到之前,皇后才刚刚睁眼,琴娘正侧立一旁,床榻前是一排穿着统一藕荷色宫装的小宫女,最靠左的宫女手中的托盘放置着一杯用上好的精盐兑成的咸盐水,旁边摆着一根已经退了皮的杨柳枝。她右边的圆脸宫女则端了一盆用紫红色玫瑰熬成的汤汁,圆脸宫女身边的容长脸宫女则举着一方乳白色的手帕,在她之后的宫女则依次举着钗环衣物,只等待着床榻之上的女子起身。
等到皇后咬开杨柳枝,刷了牙漱了口,萧瑾瑜正好进了门。见顾知书还没擦脸,萧瑾瑜挥手令琴娘退至一旁,又令小宫女打了一盆清水,净了手,拿起容长脸宫女举着的巾帕,在铜盆里反复浸泡拧了半干,这才递给坐到了梳妆台前的皇后。
顾知书瞟了一眼萧瑾瑜,接过她手中的巾帕擦了脸,一边将巾帕递给琴娘,一边道:“今日你如此殷勤,又有何事求本宫啊?”
此时早已有有眼色的宫女搬来了一个圆墩子,萧瑾瑜坐在墩子上,嬉笑道:“阿娘哪里的话,平日里女儿何时不是如此殷勤的伺候阿娘了?”
“你上次给阿娘递了杯茶,转身便讨了一副翡翠的头面去送了礼;上次给阿娘布了道菜,讨了我的云雾茶走,上上次……”皇后端正了身子,由着巧手的婢女给她梳头,只透过镜子好笑地瞧着萧瑾瑜越来越垮的脸色。
“哎呀阿娘,您可真是疼我,要不儿臣这桩桩件件的事您怎会记得这般清楚?要是爹爹知道了,定然要吃儿臣的醋的!”萧瑾瑜索性耍起了无赖。
“再胡说,当心我派三五个嬷嬷管的你出不了府门!”顾知书横了一道眼波。
“阿娘,今日这事,没有您可真不好办呢!”萧瑾瑜陪着笑。
“什么事?”顾知书此时已经起身,张开了双臂,等着身后的宫女为她穿上代表皇后凤仪的明黄色宫装。
“阿娘,您觉得,将后宫的宫女们编制,成为女官,如何?”萧瑾瑜正了脸色。
“女官?”皇后低头思索,道:“如今的后宫等级也颇为森严,更何况我的身子不大好,姚昭仪等管理六宫,改制这事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阿娘。”萧瑾瑜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眸光环视了一圈殿内低头伺候的宫女,顾知书接收到了萧瑾瑜的目光,摆摆手,宫女们就全都退下去了,琴娘关好殿门,守在殿外。
这下,宫中只剩母女二人。
“阿娘,这些年来,我的野心您定然是清楚的。”萧瑾瑜直直地跪在顾知书面前。
顾知书惊诧地瞪大了眼,看向脊背挺直的萧瑾瑜。
“阿娘,您所钟意的丞相、中书令的儿孙,我并不看重。”萧瑾瑜眸光郑重:“反而我觉得爹爹喜欢的子澜,沈铭之等不错。”
“瑾娘。”顾知书扶起自己的女儿,示意她坐在梳妆台旁的圆墩上,自己又坐在了梳妆台前的胡凳上,脸上的郑重丝毫不亚于萧瑾瑜:“瑾娘,我们是女子。”
“阿娘,我不认。我自小和爹爹学史论道,回京后受教于上书房,和诸位兄弟一同谈论政事,如今虽不再去,却依旧帮助爹爹处理政务。学习时我自鸡鸣便起,日落后挑灯,不至三更从不歇息。阿娘,我上书房这些日子,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夫子用一种怜悯又可惜的神色望着我,偶尔感慨一句可惜身为女儿身。阿娘,我不认,我并不比我的兄弟们差,甚至还要优秀许多,为何我不能参与逐鹿?”时至今日,旧事重提,萧瑾瑜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的怨念从不曾随着时间削减,当初平宁入府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些年来的不甘亦如影随形。
此番话一出,顾知书心情复杂极了,一是骄傲于自己的女儿优秀,二是担忧于她的前途,三是自责于自己没保养好,不知道自己能给与她什么样的帮助,甚至自己内心还有一份不甘,只不过在百感之下,只浮起一下,便落到了对子女的感情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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